男主发疯后(1047)
“唉唉——”老汉急得团团转。
天气炎热,不多大会儿功夫,他额头便见了汗,连忙取下挂在脖子上的斗笠用力给自己扇风。
扇了两下之后,见姚守宁小声的哭,连忙小心翼翼凑过去,拿着斗笠也替她扇风,结结巴巴的哄她:
“别哭了好不好?别哭了别哭了,回头处理了这里的事,老汉给你买糖人。”
‘噗嗤。’姚守宁破涕为笑:“我不要糖人,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六岁,早在明事理、读书启蒙之后,连柳氏都不可能拿这句话来哄她。
“笑了笑了。”老汉一见她笑,顿时也跟着咧开嘴。
他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这人看起来外表沧桑,但牙齿却维护得很好,只是略微有些不齐整。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此时的笑容,这一笑有些憨厚,一扫先前的严厉神情。
“哈哈哈。”老汉爽朗的大笑,手里举着的斗笠扇得更卖力了些:“热不热啊娃?我给你打扇。”
凉风徐徐吹来,缓解了姚守宁心中的焦虑。
不知为何,她从这老汉身上没有感应到危险,反倒颇感放松,觉得此人十分亲切,隐隐还有一种放下了心中大石的轻松之感。
真是奇怪!姚守宁皱了皱眉。
“不哭了就好,老汉也不是故意凶你的。”
他解释着,伸手想来拉姚守宁与陈太微二人:“实在是因为担忧你们出事。”
老汉这动作十分莽撞。
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姚守宁从他身上也没有感应到危险气息,她对自己的判断十分信任,因此并没有抗拒老汉拉扯。
但见他也去拉陈太微之后,心中不由吃了一惊,连忙反手将他衣袖拉住:
“爷爷——”
“嗯?”矮壮的老者不明就里,转过了身来。
他的一只手搭在了陈太微的手腕之上,将清瘦的道士的手腕抓在了手里。
老汉的手掌粗大,关节上布满了老茧,可以看出常年干活的痕迹,抓人时略微有些用力,粗砺的茧子磨蹭着姚守宁的手腕,略微有些刺疼。
而陈太微情绪并不稳定,行事随心所欲,姚守宁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的性格也有些了解,知道他脾气不大好,也防备心极重,不喜有人近身碰他。
可此时他被老汉抓住之后,却异常安静,并没有反抗,而是呆呆的低头看着两人手掌相碰的地方,脸上露出似喜非喜、似泣非泣的复杂神情。
这种神色好像已经失去了他的控制,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反应有些僵硬,好似整个人都失了魂般。
令姚守宁觉得有些怪异的,是陈太微一手任由老汉抓着,而另一只手则被他背到了身后。
背到身后的手提着长剑,不知何时起,又有新鲜的血液顺着剑身凹槽往下滴,‘滴滴答答’落入黄土之中,带来阵阵刺鼻的血腥。
好在此地本来就有浓重的死亡味道,掩盖了这股血腥气,但陈太微仍感不安,他紧紧以剑身贴着道袍,很快将道袍下摆都沁湿。
姚守宁看在眼里,心中却自有计较。
陈太微惯会掩饰心绪,外表看来与常人无异。
可他早就入魔,肉身腐朽,这‘陈太微’的外表只是他的一层掩饰而已。
他表像清风霁月,掩饰着内里那个入魔之后如鬼邪的道士。
老汉意外闯入此地之后,打破了表面粉饰的太平,使此地显出本相,同时显出本相的,还是陈太微。
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强行被揭破了伪装,露出孟松云本来的长相。
扶尘变长剑,干净简朴的道袍变血衣。
姚守宁与他相处了很多天时间,没见他杀人,可他此时长剑淌血,可见这血不是此时才沾染上的。
再一联想到他此时的模样,以及当初韩王墓中,陈太微出来救她时,狐王以幻术令七百年前的场景重现,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此时出现在她与老汉面前的,并不再是大庆王朝七百年后蛊惑了神启帝的陈太微,而是七百年前,听闻明阳子死亡噩耗后,一怒之下屠光了青云观上下的孟松云。
那剑上沾染的血是他杀人时留下的,这些鲜血流之不尽,是孟松云背负了七百年的罪孽。
这会儿孟松云有些不知所措,极力想要隐藏长剑,可那剑身上的血却流个不停,顷刻便将他衣裳染湿。
姚守宁偏头看他,若有所思。
这个道门魁首口口声声说是已经斩断过去,改修了无情道,心中无情。
可此时看来,他可能口不对心——不,也许他失去了心后,他的心便欺骗了他,让他自己都看不清自己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