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246)
“多谢总管夫人。”穆长洲垂眼,却觉他们是自己往上爬的一条朽梯。
在完全立稳以前,需要有人挡在前面,替他先得到总管之位。
他可以忍耐,只要能牢牢钉入河西,一步一步得到权势,直到最后一步……
乱局持续了整整一年,不断有都督或将领被杀,或在争斗中被杀,或被部下所杀,却全都归结为抗敌而死,糊弄朝廷。
穆长洲帮梁通符冲锋陷阵、出谋划策,一个一个除去试图与他争夺总管之位的异己,自己也一点点爬高,坐到了副将。
时间越久,他们尝到的甜头越多,甚至开始离不开自己。
直到一个寒凉冬日,胡孛儿兴冲冲地到他跟前说:“听说没?剩下几个都督认怂了,咱们选对人了,马上就要出个梁总管,你肯定要跟着高升了!”
穆长洲立在军营前,对他说:“届时我就任你为番头。”
胡孛儿垮脸:“怎才一个番头?”
穆长洲笑一下:“你没有背景,与我一路也易受针对,只领一个番头最稳妥,但我会让你实际统领一个骑兵营。”
胡孛儿顿时亮眼:“就这么定了!”
最后几个都督果然认怂了,其余将领也都陆续归顺。
一把野心的火在凉州烧了这么久,终于渐熄。
夜晚,穆长洲带着几个人去了荒郊野外的坟地,掘出随意又潦草的坟茔。
圣人下旨要厚葬郡公府,那群人却敷衍了事,借口战乱未平不让中原官员察视,只随便葬在了这里。
穆长洲悄然迁了坟,竟然一丝愤怒也没有。
第二日,由他牵头,开始清洗河西。
争斗中战败的、被俘的,一个个叛将、副都督、都督、凉州旧官,一个个被推来眼前,一刀刀斩杀、枭首。
愤怒无用,只有送他们归西最有用。
清洗场外,兵马之中,似闪过了令狐拓的身影。
穆长洲看过去,令狐拓站在一群兵卒后,扫过一地的鲜血,朝他看了几眼,眼神不屑。
张君奉跟在他身后,小声说:“令狐家也只剩他了,何不一并拉拢?”
穆长洲微微眯眼:“他与我不熟,不会轻易信我,且为人太过刚正,过刚则折。今后不必理他,我要留他做一枚棋子。”
张君奉道:“可他似已对你不满了。”
“那就不满,越不满越好。”
以他令狐家的出身,在这仇人遍地的凉州,越对自己不满,才越有活下去的可能。
至少他当时及时搬来了中原官员,也算救了自己一回,必要时,自己也会留他一命。
“你打算如何用他?”张君奉问。
穆长洲没说,只远远扫去一眼,口气淡漠:“他是最像郡公的人,也是最像我大哥的人……”
又过大半年,中原来了任命,由好几州都督联名上奏推举,朝中终于任命梁通符为新任总管,诰封刘氏为郡夫人。
几乎同时,两面敌兵完全退了,连小股骚扰也没了。
穆长洲觉出什么,那场变故里,也许仇敌人不止在内,还在外……
总管府开始大肆扩建,极尽奢华。
他被第一时间单独召入府去见。
刘氏拿着一块绢布,笑得意味不明:“这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凉州官署弄到的,你辅佐总管有大功,可不能流落出去,郡公府的事往后也不必再提,这就留在总管府好了。”
是他的罪状。穆长洲垂首:“是。”
不过是要留下他的把柄,他并不意外。不这样,他们如何敢放心给他权势?
果然,隔日议政厅里,众人正式参拜新总管时,他已被安排站在最前。
“今后在总管下设凉州行军司马,辅佐总管府,总领凉州军政,为示敬重,要用古称,皆称军司。”梁通符在上首志得意满地宣布。
穆长洲出列拜谢,看见旁边几个都督骇然发白的脸。
几个靠认怂和主动推举活下来的都督——于式雄、安钦贵,还有河廓二州的两个都督,他几乎忘了名字。
没事,穆长洲记得他们的脸,当初被拖走送入大狱前,他仔细记下的脸里有他们,刻骨铭心。
即便他们被总管府刻意安排,分布在了离凉州最近的几个州里,仿若故意留了几根毒刺,随时都能置他于死地一般,他也毫不在意。
迟早要一根根拔去,且不能让他们死得太容易……
仍不断有余孽被他揪出,又被安插罪名除去。
总管府得位不正,始终带有疑心,只要说成心怀异心,就能轻易铲除。
时日推移,他已不知自己手上沾了多少血,只知道除了凉州,连其余各州的官员也都快在他手中换了个遍。
总管府却愈发重用他,甚至特地为他兴建了一座军司府,可谓荣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