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枝(126)
一路上他皆未说话,直至到了那主院,才松开搂着她的肩膀,弯腰垂眸,看向她那双清亮动人的眸子,轻声询问,“怎么了?枝枝不高兴?”
沈青枝摇头,双手缠绕青丝,心中思虑万千,终是化成一缕轻叹,“只是觉着别人都有母亲宠,我连娘亲都没见过。
“枝枝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人?”他问。
什么样的人?
缠绕青丝的手指僵了僵,这问题倒是把沈青枝难住了,她从小听的最多的便是舅母所说的,她母亲红颜祸水,作践自己委身做妾,最后又将烂摊子丢给她,她的母亲是害人精,是妖精。
甚至她说,她娘亲是来讨债的,而她……是个拖油瓶。
这些话沈青枝自是一个字不信的,她不相信她娘亲是个作践自己的人,定是有缘由。
而沈如令那样连亲生女儿都可随意抛弃的人,以及他那残忍狠毒的正妻,所说之话,她可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最终沈青枝只徐徐吐出四字,“我亦不知。”
“枝枝,有吾便够了。”他深情望向她,那双向来清冷淡漠的眸子,里头装的柔情快要将沈青枝融化。
她点点头,伸手去触碰他宽厚的大掌,与他十指相扣,长睫微颤,“大人,我自是不悔跟着你的。”
无论两人日后的结局如何,她总不会忘记与他之间的经历。
即使日后和他和平分开,她也会怀念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温暖惬意。
沈青枝知晓,他们身份有壁,定不能长久。
她都明白的。
她垂眸望着两人相牵的双手,那人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与他比起来,她的手指更为纤细。
他身形也比她高大许多,沈青枝觉得这人一弯腰,她都整个被他包围了,像只鸟被关在笼子里,无论外头下多大雨,这里也是她的港湾。
男女悬殊,他们身份悬殊就罢了,连体形都如此悬殊。
她轻咬住红唇,将头埋进他温热宽广的胸口处,脸色绯红,“大人,认识您真好”。
“枝枝乖。”他握紧了她的手,长臂扣住她的纤腰,将人整个拖进怀中。
窗外飘起细雨来,本还阳光灿烂的午后,刹那间,乌云密布,细雨绵绵。
两人忙进了屋,沈青枝又跟着那人后面学制香去了。
如此几日,她都觉得可自个儿研发新的香料了。
*
三日后,江聿修处理了这边的事儿,不知从证人口中得知了什么,竟是翌日就欲赶往上京。
这三日,还发生了件事儿。
沈青枝从那些个小馆儿舞姬口中得知,近日来,边关军营中要了许多舞姬过去,本欲连香山都要被献上那营中高官,香山使了个一个小计才得以脱身。
香山悄悄告诉沈青枝,近来扬州大半的美人都往那营中送去了,归来的却甚少。
她不想沦为高官身边的小妓,故而装病才躲过一劫。
她说,她可能要离开这小馆儿了,想找个人嫁了。
她说这话时,两眼放空,目光直直落在那窗外的麻雀身上,却是看了会儿,笑了起来,“有时,竟觉得麻雀儿活得比我自在。”
“那有人愿意为你赎身吗?银子够不够?”沈青枝问道。
“够的,这些年我攒了不少银子,要不是……被人卖到小馆,谁想在这儿看人眼色呢……”
香山眉眼带笑,那笑意却是未达眼底。
谁也不知她的未来如何,她生下便被送到小馆儿里的嬷嬷养大,馆里有专人教她琴棋书画,她学得比别人多,也比常人想得多。
她从来都是冷静自持,这次却是不曾多想,便做了这个决定。
沈青枝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好,愿香山平安。”
香山点头,反握住她的手,“也愿枝枝永远开心。”
在大京,两地往来需坐船或赶马车许久方能到达,更别说,书信往来,普通人家基本上很难留有联系。
这一别,许是永远再也相见。
她们谁也看不见日后,如若看见,定会倍加珍重这次见面。
*
告别香山,沈青枝行在街上,有些茫然失措。
江聿修要回上京,香山也要离开扬州,而她却是寻不着方向。
迷茫,不甘心……种种情绪扑面而来,压得她心口堵得慌。
彼时扬州正值雨季,雨水如烟,模糊了扬州,让人看不真切。
倏然下起的雨,让沈青枝有些无措,现下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皆是香山无奈却又不得不为之的眼神。
她过惯了奢靡日子,真不知能不能适应没有荣华富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