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番外(435)
她攥紧了拳头,十指指甲深深地陷进肉中。
她怎么能不记得!
那时她避着所有人只带着柏萍来到一处农家借宿,打算将胎落下后再回去。
不曾想她主仆二人都没什么经验,足足用了一天一夜才产下一个巴掌大小的死婴。
那婴儿红红紫紫,煞是可怖。她托着他痛哭了半日才离去。
这件事成了陆瑷的心结,也是后来拓跋流如何软硬兼施她都不肯再向他低头的理由。
“你为何突然说起这个?”陆瑷颤声问。
柏萍咬了咬唇,压低了声音道:“那农家的两名老者连同他们的儿子仗着您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对这件事羞于启齿,这一年多来断断续续地同您索要钱财,您给得也忍得,不知道在他们身上耗费了多少财力!您就不恨他们?!”
人生最不堪之事大抵如此,时常有因它夜间难寐日间恍惚的时候,而在别人眼中看来约摸是个咬咬牙就能忍过去的笑话。
陆瑷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可以说是一团糟。
那对老夫妻可以说得上是家徒四壁,只有一个而立之年尚未娶妻的儿子。
当年陆瑷念着这处无人,想着给点钱打发了,好能封住他们的嘴。没想到这家儿子是个滥赌成性的,时时逼着他父母向她讨要钱财。
陆瑷一次性给了不少钱财之后就不想再搭理他们,没想到这人在赌场结实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竟然追到了外祖母家门前。
外祖母本就古板守礼,陆瑷自然不敢让她知道,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钱像流水似的向外撒。
这人有了她这么个经济来源之后,赌性大发,又欠下更多赌债,逼得父母几乎走投无路就要上街讨饭。
那时她养好了身子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回了京,再也没见过他们。
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又追来了京中,前日还找到自家的门前又同自己伸手。
“我怎么不恨?!”陆瑷咬牙道,“若是早知如此,我该向外祖母禀报了。大不了被关上一辈子,也好过……”
也好过日夜辗转忧虑,梦中全是孩子青紫的面和结痂的脐血强。
“殿下当年强势,您只要稍微服个软就能被抬进王府。”柏萍很不理解,为什么俩人宁愿闹成最后那样子也不愿意再在一处,“好歹比整日里担惊受怕的强……”
“靖王家中有妾侍不说,露水姻缘也多得很。”陆瑷抹了抹眼角道,“他非我良人。”
柏萍正要再说,陆瑷却又摆手阻止了她。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如今他在宫中是死是活尚且不知,家中也被查封。我若早跟了他,现在只怕是要连累家里人。”
听她这么说后,柏萍却又有些欲言又止。
陆瑷见她神色不安,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拉了她手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柏萍看着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您来时见没见着拐角那儿躺了个死人?”柏萍靠近她,压低了声音问。
陆瑷怔住了。
她刚刚进来前倒是听周围的人说起过
她胆子本就小,自然不会专门去关注这个。
“没有。”陆瑷摇了摇头,更加疑惑了,“你怎么又说起这个了?”
柏萍胸脯微微起伏,定定地看着她道:“昨日里奴去瑶光寺的时候恰巧见着东阳门大道上出了一起事故,二位贵人一南一北而来,就在大司空府外撞上了……
贵人倒是没事儿,可惜撞死了一对老乞儿。奴本不想凑那个热闹,可听有人哭闹得厉害,声音竟是极熟悉的。奴便留了个心眼儿,悄悄挤过去看
“你……见着什么了?”陆瑷不知道为什么,体内的血液竟莫名地有些澎湃之意。
“那被撞死的老乞儿就是永河边上那对老夫妻,那正在哭闹的是他们那嗜赌成性的儿子。”柏萍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奴见他正抱着一个孩子哭……那孩子漂亮得很,一看模样就知道是鲜卑人,瞳子更是难得的金色,同那老夫妇和那汉子完全不像……小姐,奴觉得,觉得他可能……”
“当初他不是死了么?!”陆瑷跪着支起身子来,握着柏萍肩膀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生下来不哭不闹,整张脸憋得青紫……我抱着他哭了半日,他身子都凉透了……”
“您那时太过伤心,叫我找个地方葬了他……可奴实在是……实在是舍不得……那老妇人见了说她代我埋,便将他拿着去了后山,奴那时也以为他真的被埋了……”
柏萍说着落下几颗泪来,“老人常说「七活八不活」,您产下他的时候正是七个多月的时候……他没死!您见着他那模样就知道了!他没死!”
陆瑷猛然间站起身,直直地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