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睁开一双眼睛，黑金的靴子踩在松软的泥土上，慢慢靠近她，最后停在虞乔卿的面前。

想不到自以为逃过一劫，结果还是被黄雀得利。

空气仿若凝滞，布料摩擦，那人似乎蹲下身子，露出修长的手，冷白的皮肤透着青筋，轻轻摩挲着虞乔卿的脸颊，随后是下巴，最后到脖颈，缓慢而轻佻地揉捏着，又极为克制地收了回去。

冷意密密麻麻遍布全身，惹得她一阵战栗。

虞乔卿很想睁开双眼看看来人究竟是谁，可惜体力不支，最终，就连残存的意识也湮没在无尽的识海中。

*

再次醒来时，虞乔卿只觉得浑身酸痛，如同被车碾过般。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睁开双眼，入目的却是一片红，似有红布遮盖在脸上。

虞乔卿费力抬手摸过去，指腹触及熟悉的布料，不禁拧眉。

这不是成亲时的盖头吗，怎么会……

她正欲扯下，一双纤细的手捉住虞乔卿的手腕，耳边响起脆生生的声音。

“姑娘身上有伤，莫要乱动，至于这个最好还是别动。”是个稚气的小姑娘。

虞乔卿思索片刻，在没有搞清楚形势，还是不要贸然行动。她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了，又将手放置回去。

自己好像躺在床榻上。

虞乔卿又忍不住闭上眼睛回忆，自己昏迷时，的确见过其他人。当初的自己以为是卞元庆派来的，不过揣测当下的形势，自己反而是被救下了。

是那个人吗？

答应小姑娘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后，虞乔卿开口询问，却发现自己的嗓音低沉，应当是受了伤，“是谁把我带回来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坐起身来，倚靠在榻边，然而这回并没有人回答她。面前的姑娘起身，转而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虞乔卿周围，仿佛将她困在这一方床榻上。

没由来的，她感受到强大的威压，耳边响起远去的脚步声，以及木门阖上的吱呀声。

那姑娘出去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另一个人。直觉告诉虞乔卿，此人正是救下她的那人。

良久的寂静，眼见着对方不打算开口，虞乔卿咽了咽，“多谢公子相助，敢问贵姓？”

红色的盖头让她想起血一般的红，虞乔卿心跳如擂鼓，回答她的又是沉默。

也不知僵持多久，久到她的腰身隐隐泛着痛。床榻下的被褥忽地塌陷下来，随后如高山上冷冽霜雪的气息萦绕在周身。

手腕再次被人握住，冰凉的触感蔓延至全身。虞乔卿身形偏瘦，因而腕上凸起的骨被对方的指腹反复摩挲着。

明明是如此轻浮的动作，换做旁人虞乔卿早就甩开，甚至大打出手了。

可她却意外地感受到一股温情。

心突突跳出来，在这样安静的屋内，每一个细小的声音都无法忽略，而被无限放大。

对方没有松手，而是牵引着虞乔卿的手缓慢挪动。

手下触及到柔软，虞乔卿微微动了指尖，摸到对方高挺的鼻梁，随后摸过深邃的眉眼，最后停留在唇瓣上。

一个答案浮现，虞乔卿只觉得脑海空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想要扯下盖头看看眼前的人。

这样的念头没有停留多久，她便感受到那人再次动了。这次手触及到盖头，接着缓缓掀开一角。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分明的下颌线，随后是微扬的唇角，如黑曜石般的冷冽眸子……最后是整张脸。

既熟悉又陌生。

他似乎又成长了些，眼中的光泯灭，取而代之的是琢磨不透的汹涌情绪。

眉眼间也少了意气风发，不过比以前成熟不少。

算了算有多久没相见了呢？

不知为何，一股酸意涌上虞乔卿的鼻头，让她险些落泪。她直直望进少年的瞳孔，在里面看到了，两个小小的自己。

也只有自己。

少年嗓音低沉喑哑，如投入湖中的一枚石子，却在虞乔卿的心中掀起浪潮。

“免贵姓谢。”

免贵姓谢，免贵姓谢……

虞乔卿在心中念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胸腔的气息被剥夺了般，浑身跟着轻微颤抖。

见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少年莞尔一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

“卿卿这反应，似乎是不想见到我？”谢听之眼底黯淡，让人辨别不出喜怒。

江湖一直有传言，少年谢听之枉顾旬国百姓性命，修炼邪术走火入魔，十恶不赦，罄竹难书。

据说修炼的催心术拥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而他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复活死去的爱人，踏平旬国王宫替死去的前任左相复仇。

虽然这些都是话本子上的情节，不过还是有迹可循，只可惜越传越离奇，以至于让人遗忘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