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四周，竟然已经不是她住着的那间牢房。蒋夫人忽然醒悟了过来，这原来是有人演了一出戏，假扮了已经死去的邵姨娘，趁着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得时候，给她换了地方，让她自己说出曾经做过的事。

沈明赫就在外面，所以他一定将她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所以，看看他看向她的眼神，里面是满满的怒火。

蒋夫人松开了手，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前仰后合，怎么也停不下来。

沈明赫就那样看着她，眼里的怒火渐渐变成了冰冷，冰冷渐渐变成了鄙夷。他怎么会这样纵容着她？邵姨娘死了，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可他不愿意相信她是这样狠毒的妇人；彦哥儿死了，他一再告诉自己那是个意外，不要将人想的那样坏。

可是如今，她亲口承认的，哪里还容他再为她辩驳？

她真的就是这样狠毒的妇人，杀人连眼都不眨一下的吗？

蒋夫人终于笑够了，抚着胸口停了下来，道：

“沈明赫，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要好好想想，你现在只有沈瑜一个儿子了，你要是当真要毁了我，你也就同时毁了他，你也毁了你们沈家几代传下来的基业！”

沈明赫冷漠地看着她，心中一声惨淡的叹息，这么多年，她就是这样有意无意地威胁着他，让他不敢想，不敢查，不敢动。

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以为她还能平安无事地出去吗？还以为她做的事瞒得住吗？

“梦瑶，”他忽然叫了她的闺名，道：

“你不该嫁给我，当初你不满意，怎么不退亲呢？”

乍然一听，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多少年了啊，很少有人叫起这个名字，就连武阳侯府的老夫人都不叫她这个名字了，而只是喊她老大。

这个名字太遥远了，像是封在尘埃里的一张纸，被人拿出来时又脆又脏。她想起她还是待嫁的姑娘时，还被人喊着这个名字。

她去银楼买首饰，一打眼看到一个翩翩公子，正将一个小孩子从马车上抱下来，那浑身透着的温和，那公子的美貌，一时晃了她的眼睛，她在心里叹了一声，怎么会有人长的这样好看！

后来，她知道了，那公子竟然是茂国公府的大公子，正是和她说了亲的人！那小孩是他的幼弟，还好还好，不是他的儿子。

只那一眼，就让她念念不忘。可她不是个为了儿女私情就昏了头的人，比起来儿女私情，身份地位才是她更看重的。

她有了不情愿，可又眷恋着他的容貌，迟迟做不出决定来，一拖就拖到了成亲，什么都来不及了。

她又笑了起来，只是这次却是和着眼泪，笑完了，她道：

“沈明赫啊，你以为你很无辜吗？不错，我是没有退亲，你不也一样吗？你明明那么喜欢那个邵姨娘，你就娶她为正妻啊？哼，你不敢，你不能，所以你就娶一个你一点都不爱的人，留着她替你管家罢了！你多懦弱、多无能，你自己不知道吗？”

第207章 天下知（5）

沈明赫看着蒋夫人那癫狂的样子，心中剩下一片悲凉。

没错，他的确是懦弱无能，这一切的结果，说起来都是他造成的。

若他敢拒绝武阳侯府这门亲事，就不会让邵姨娘那样委屈，若他从一开始就约束好蒋夫人，就不会让邵姨娘和沈彦这样枉死。

他长叹一声，觉得心灰意冷，这世间他想要抓住的一切都消散了。他为了麻痹自己做下的那些荒唐事现在看来，只能是将更多的人一起拉进深渊。

蒋夫人一双眼睛满含着恨意，看在他的身上，他只觉得心中木然。她恨他的原因他大概也猜得到，可是他能给她的的已经都给了她，她不能知足，他又能怎么样？

反过来，气她吗？恨她吗？好像在她的诘问脱口而出的时候，这一切都淡了下去。

他不再说话，转身朝着外面的光亮处走去。他的背影突然有些佝偻，矮下去了很多。

蒋夫人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扇门被轻轻关上，那束光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在她的牢房里放了一盏油灯，这个时候突然爆了一个灯花，啪地一声一阵明亮闪过，而后又冲归于安静。

蒋夫人觉得脸上有些痒，抹了一把，经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人生到了该谢幕的时候，她反而平静了许多。她这一辈子，有得到了的东西，有无论如何也得不到的东西。想想碌碌一生，到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蒋夫人冷冷的笑了一声。

那油灯里灯油还挺多，往日里她可不喜欢这样的油灯，瞧那烟气多大，燃久勒是会把屋子熏黑的，还有那股子味道，也有些呛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