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66)
传言里他残酷暴戾,杀人不眨眼,明棠如今见他,只觉得他是归鞘利刃,宝剑藏锋——他身上的气度太平,甚至仿佛枯竭死水,不起波澜。
明棠看着看着,不知怎的想起来,前世里曾听人说起谢不倾乃是乱葬岗孤儿,可他这样品貌,这般气度,明棠怎么想也想不出他会是那样的出身。
谢不倾早察觉到明棠那若有若无的目光,他转过身来,擦干了手,走到明棠身前,站着不动了。
明棠后知后觉,她屋中桌椅简单,这一处甚至只有一个椅子,已被她坐了。
手中的疼痛已被药物的滋润减轻,明棠晓得谢不倾嘴上说的不好听,也是给她拿了药来的,她应有感激之情。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椅子让了出来。
谢不倾坐下了,抬眼看她,见她束手束脚的,挑了眉眼:“明世子也坐。”
明棠倒是想坐,可这屋中却当真并无第二个凳子了。
谢不倾不语,明棠又有些捉摸不透了。
她甚而觉得怎么自己回回遇上谢不倾,便好似蠢了数倍,为何总是参不透他的言下之意?
而谢不倾才仿佛后知后觉,恍然一顿,指了指自己的腿。
明棠僵住。
好半晌,明棠才终于挪动了身子,小心翼翼地坐在他腿上,难免有些心惊。
她背对着谢不倾,却被谢不倾掐住了腰身,一下子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
明棠本就觉得腿间肿胀疼痛,这般一转,磨得她顿时红了眼,眼泛泪光。
第41章 袍服上一片濡湿
谢不倾察觉到她双腿颤抖,又见她红着眼一副受了苦的模样,想到方才这样一转动碰着了她哪处,也是一默。
他扬声:“去备水。”
廊下侍立的鸣琴双采皆听见了,双采还不知道要备水做什么,鸣琴却已然脸色复杂地走了。
双采还呆呆地一拉她的衣袖,小小声问道:“鸣琴姊姊,你去做什么?”
鸣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半晌只能叹了口气,拉着双采一起走:“备水,还能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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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屋中,自打谢不倾说起备水,明棠就恨不得一头撞死在谢不倾身上了。
他喊备水,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可他不发话,明棠也不敢起来。
那痛感不算太强烈,只是胀痛居多,只要不动弹,一开始的疼痛便缓缓散去了。
但不动弹,又有不动弹的坏处,明棠隔着几层衣裳也能感觉到谢不倾大腿坚硬,体温渐渐传过来,她忍不住又开始瑟瑟发抖。然而这发抖也是坏事,一发抖,反而更是磨人难受。
谢不倾见她苍白的脸色渐渐染了绯霞,一双眼却委屈巴巴地含了泪,欲掉不掉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衣襟,好似被他欺负了似的,好不可怜。
“怎么了?”谢不倾问道。
这叫明棠怎么答?
是答自己昨夜太孟浪,恐怕受了伤,这会子碰着了,浑身不适?还是答谢不倾的腿太硬,硌得她难受?
明棠觉得自己现在登时死了也比说出这话要好。
她像个锯嘴葫芦似的,一句话不说,但她浑身愈发抖了,谢不倾见她脸色层层蒸腾似的红,想起她是不是又牵动了什么病症,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体温倒是正常,但是脸怎么却这样红?
好在这时,那边加大火力紧赶慢赶烧好了热水的鸣琴,已将热水送了过来。
鸣琴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勇气,顶着可能要掉脑袋的压力敲了敲门,道:“千岁大人,奴婢伺候郎君沐浴罢。”
明棠听到鸣琴这话,如闻天籁,如同坐了火凳子一般直接从谢不倾的腿上弹了起来。
岂料动作太大,又牵动她疼,好在是背对着谢不倾,明棠着实是狠狠皱紧了眉头。
谢不倾可有可无地道:“你送进来罢,只你一个人。”
鸣琴便提着热水进来了,低着头不敢多看,只赶紧去沐浴的侧间准备香胰子衣物等等。
因谢不倾只准她一个人进来,双采又只能孤零零地回到原处站着,看着那扇房门又关上了。
她认不得谢不倾,却晓得两厂督主九千岁的威名,鸣琴如此称呼,她已然知道是谁了,想起那日城下脱衣之辱也是谢不倾替明棠解了围,她只以为谢不倾与自家小郎有些交情,并未多想。
她哪会晓得鸣琴姊姊脸上的那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是出自何等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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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琴进了浴间,明棠也连忙跟着去了,谢不倾却还坐着,只垂眸看着自己的腿上。
朱色衣袍有些被压皱了的模样,上头一块儿若有若无的深色,似是濡湿了。
谢不倾看了会儿,以指腹沾了沾,微香微粘,轻轻捻去了,忽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