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547)
那田庄的主人都恨不得他二人立即去死,又怎会为他们准备续命的药物?于是就那般将他们放养在田庄之中,只等着随便来一场大病,就将这两个身子自小就不好的小郎君就这样带走。
如此这般,死了也能来一句是他自己的身子不好,死了活该。
当年的明棠尚且还有个母亲去世之前为她留下的忠仆鸣琴照应着她,鸣琴又那样坚韧顽强,凭借着自己也尚且娇嫩的臂膀,硬生生将这个小郎君给养了下来,虽不曾叫她病愈,却也顺顺利利地活到现在。
而他就没有那样的好运了,他在主母的嫁妆庄子上,日日被人苛待磋磨,所以尽管只是一点小病,也在那样多年的磋磨下,下成了如今见风就咳血的大病。
如此说来,他竟是比明棠还要凄凉几分。
明棠听闻他这些与自己相似的经历,心中微微有些恻隐之心之心。
只是那也不过只是微微一动,她更清晰地记得的是这人若有若无的纠缠间的关系——如今在这世界上,除了鸣琴等人,她恐怕没办法没有任何芥蒂地相信其他人。
故而她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些许担心之色,只说道:“若是你的身子从小就是小病,如今虽然拖着,却应当也能治一治。我府邸之中有府医,可要叫平素里照料我的身子的府医来看看你的身子?”
若他答应,便立即将芮姬叫回来。
有这伏灵宫的圣手在,他就是做出千种伪装,也能给他一眼看穿。
那白衣郎君的脸上果然有些为难之色。
明棠捉到他面上露出的这一点为难之色,心中就微微一动——他若不是心虚,这样能叫他看病的好时候,他又怎好不看?
纵使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继承了员外郎的家产,可是员外郎的权势又如何与明棠身后的镇国公府相比?他们能请来的医者,原本就是天差地别的。
人人都希望自己能够看更好的医者,更快的治好自己的病症,活得更久一些,可是他好似有些与众不同。
这本就有诈。
且,在他刚刚咳嗽的时机,怎么那样巧?
巧就巧在,正好是明棠要试探他的时候。
明棠的心中才起了这样的念头,却不知那人似乎已然看穿她的想法,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神情有些苍白,摇摇欲坠。
“我晓得,我如此突兀地上门来,到底是唐突了,你不信任我,原也是应当的。只是我的身子不太容易见别的医者,总有些难以启齿之痛,并非是我不信任你的府医,只是我自己的身体状况不能随意叫外人查看。”
他道。
他又深深一礼,说道:“我并无那样的冒犯之心,却也知道自己今日来的突兀,这就道歉了。若是你心中不愿意见着我,我日后便不再来了。”
他道:“我为你准备的谢礼,其实恐怕也正如你救助的另外一位少年人所言,并无什么价值。
我也不过只是个俗人,从前也一直住在山下的田庄里面,没得过什么好处,也没尝过什么甜头,如今天上掉下了馅饼,骤然能够继承家业,最让我开心开怀的就是有了世上至少对我而言用不完的钱。
只要有了钱和土地在手里,我每日都不用再忍饥挨饿,每天都能吃饱饭。着是我心中觉得最为珍贵之物,所以想拿它来谢谢棠儿当年对我的救命之恩。”
他双手从袖中取出一枚木匣。
不必看,那木匣之中装的,应当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金银票,或是田地地契。
明棠手中虽然缺银钱,可是这样来路不明的东西,她并不敢要,故而只是摇头:“你有这样的好意,我已经十分满足了。你的身子不好,日后需要开销的地方应当大得多,这些东西你自己留着吧,对自己好些。”
明棠话说到这里,便略微侧了侧身,露出身后的门来。
她这个动作当前,便显然是送客之意。
那白衣郎君脸上有些失望之色,却也不再强劝明棠一定要收下,还是将那木盒收回了手里,再冲着明棠深深的看了一眼,俯首一拜:“我晓得了,那棠儿你多保重,日后我不会再这般不请自来了。”
他倒是知情识趣,认出了明棠的送客之意,便没有再像上次一般胡搅蛮缠着,硬要留在这里见明棠。
明棠也没送他,只是随便点了个院子里头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正是刚刚从院子里面回来的阿泽,阿泽脸上的脂粉已经重新擦好了,雪白雪白的。
她得了差事,低眉顺眼地领着那白衣郎君往外走,那郎君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明棠,十分依依不舍地走了。
直到阿泽回来禀报,看着那郎君出了府门,上了自己过来的时候带着的马车,明棠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