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511)
明棠已经拾阶而上,走到了那层层锁住的大门前,轻轻地碰了碰十几层的镣锁,道:"锁得这样死,咱们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翻墙进去罢?"
谢不倾跟着她的步伐过来,从她的身后伸出一双手去,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耳边:"你都说了,往常都是翻墙,这一回若是还翻墙,又有什么新意?"
他这般动作,明棠几乎是整个都被他圈在了自己的怀中。
他身上有淡淡的冷檀香气,明棠早已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便十分熟悉这冷檀香气的味道,不由得有些放松,半依靠在了谢不倾的怀中。
"既不翻墙,难不成要将这些锁都直接劈开了去?"明棠同他玩笑。
"就不能想些好的?这天下的去处,除了人力所不能够之处,还会有我拿不到的钥匙?"
谢不倾轻轻地在她面颊上落了一个细碎的吻,指尖不知何时已然变出一串钥匙。
银色的钥匙在月光下很有几分光辉,明棠不由得侧身去看谢不倾。
他的面庞就在明棠身侧,略微一侧头就能够看见谢不倾的侧脸。
刀刻神凿的面孔着实如松似雪,尤其他轮廓鲜明又幽深,微垂下眼看着指尖钥匙,眼神之中略微透出几分漫不经心来,着实如同那画卷上的仙人一般。
明棠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
她心头有些发热,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叫她的心门也好似笼罩上了月色,朦朦胧胧,难见真容;
也许是他与她离得太紧,叫她从前覆着的坚冰与枷锁尽在融化,于是她心意松动,摇摇欲坠。
也许是过了这样许久的拉扯与纠缠,她在催眠术与鸣琴的劝说下,心意终究还是失守,最终被他洞察了一切。
既然如此,人人都知道了,那还压着做什么?
明棠回忆起在催眠术之中,身为那青丘小帝姬的时候,是何等一个随心所欲、想做就做的性子——她也曾羡慕过,也许是小帝姬的出身那样无忧无虑,所以养得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性子,心中有什么念头,便从来无惧付出努力去追逐,她也想要那般心无顾虑。
而如今,谢不倾就在身侧,明棠忽然觉得,即便她不是小帝姬那样可以随心所欲的出身,却也知道自己的心意,她的心意已然如此,她就是顺应自己的心意一回,放纵一回,又有何不可呢?
在潜意识里,在梦里,在许许多多次心意失守之后又苦苦压抑的夜里,她已然克制了太多次。
到如今,她忽然再也不想克制了。
明棠忽然凑近了一些。
明棠分明听见自己雀跃的心跳——越来越快的心跳声便足以说明,此乃她心意所向,因圆心中念想,才有如此反应。
她再无任何芥蒂。
身如此,心也如此,那便是做了,又如何?
而谢不倾习惯了这般贴着明棠,即便什么也不做,也爱看着小狐狸崽子被自己的亲近撩拨得无所适从的模样,只觉得在她那时常空洞冷静的面上能看到些别的神情,他便已然觉得满足,从未期盼过旁的。
却不想自己正凝神看着手中的钥匙,一把把地将那些锁头尽数解开时,怀中的小兔崽子却什么也没说,不曾躲开,也不曾挣扎,而是静静在他怀中,甚至依靠于他——谢不倾还不曾想明白,面上却不知被什么轻轻抚过了一般,一点点柔软又温润的触感。
是……
谢不倾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不受控制地起了涟漪,随后就泛起滔天巨浪,甚至连手中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是她将轻轻的一个吻,落在了他的面颊上。
这是明棠与他纠缠在一起这样久以来,头一回主动亲近于他。
即便与他如此这般、活色生香也不只一回两回,这却是她头一次在如此清醒的情状下,既不受情欲情毒的驱使,亦不是被他被迫带上浪潮的巅峰,只是出于自己的心意,如此倾身过来,在他的面上也落下一吻。
他侧过头,正好与明棠躲闪不及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她还是脸皮有些薄,不敢与他对视,匆匆忙忙与他看了一眼,这时候便如同往常一般,要挣扎离开他的怀抱了,一边还欲盖弥彰地寻些她素来不知道说的由头:"……离得太近了些,我无意之中碰到的——别看我,不过是不小心的,怎好似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谢不倾见她面上红霞,身后是这红墙绿瓦,再随那屋檐角边漏下来的些许月光,读懂她每一个动作的欲盖弥彰,听懂她话语之中每一句心虚欲退。
他心中的巨浪忽然一下子平息,再瞬间成心海之中灼烧的一片火。
他指尖那些还尚未开完的钥匙,就这样从他的掌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