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437)
明棠下意识只觉得怀疑——九千岁,可从来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但如今他的呼吸就在面前,与她的唇舌只需要半寸就能相贴,又怎会是她自个儿听错呢?
明堂又忍不住心中的微微摇晃。
她,好似与从前不一样了。
便好似从那一夜里,自从明棠知晓自己时日无多,便那样大胆地拉着他上了身侧床榻之后,在他反复询问后仍旧点了头之后,谢不倾也与往常不同了。
他往常从不说这样的话,往常也从不这样耐心。
被谢不倾这般注视着,明棠承认有那么一刹那想要依赖于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不必再那样事事都自己一个人背负着前行,只想依赖着他。
但她这样的人,又怎样配呢?
明棠耐住了今日不知地多少次的心神失守,垂下了眼眸。
谢不倾见她又如此这般当缩头乌龟,心中几分无奈,又几分怜爱,长长叹了口气,便不再如同方才一样,步步都夹杂着半分心声心意,只说道:“还是说明世子瞧不上我这小小的两厂总督,怕本督太笨太蠢,怕本督坏了你的好事?那明世子真是好大的心思,不如这两厂总督换明世子来做。”
明棠闻言,心中不知怎的,终于一松。
这才是谢不倾平素里说话的滋味,阴阳怪气,挤兑两句,这才如常。
方才那样,几乎叫她乱了心神。
明棠一抬眼,便瞧见谢不倾与平素里一样别无二致的骄矜神色,冲着她挑挑眉,有几分意气与戏谑。
但她抬眼抬得晚了,没瞧见谢不倾眼底一刹那闪过的温柔。
谢不倾想,那些话,更辛辣更难听的,他从前对着旁人也可毫无滞涩地说出千百句。
或为气人,或为鄙夷;
但从未有如今这般,不为叫人自相形惭或是生气恼怒,只是为了叫这个连自己的心意都不敢面对的小小女郎,暂且安定下心思来。
谢不倾心中,自然不是如同这些话语这样想的——到如今,他半句不好听的也不舍得在明棠面前说起。
但既然她听着这些才习惯些,谢不倾便也都随她。
只是话也说得柔和了些,再不见那些严苛尖酸。
小心翼翼的,好似不愿惊扰这易碎的梦一般。
谢不倾连自己都觉得荒谬,有朝一日,他也能到这个地步。
昔日他笑话魏轻荒谬可笑,如今这个词儿却到了他的头上。
只是这般感受,似乎也……不赖?
甘之若饴。
而明棠自是不知谢不倾心中所想,见谢不倾与往常一般,她才终于说得出话来。
想着谢不倾既然有意要帮她排忧解难,她也着实自己一个人推敲把握不定,干脆还是开口说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乔氏究竟有没有对明二下蛊。”
谢不倾听到“蛊”字,眉心不禁一跳,神情之中都带了几分认真:“蛊?此事如何,你同本督说说。”
明棠察觉到他的神情有变,只当蛊毒不同,便也收敛了方才心中的杂念,将今日在明府之中所谋划以及所发现之事皆告诉谢不倾。
她微微皱着眉头,还是摇摆不定:“究竟是乔氏,还是不是?”
她想的太认真,没注意到自己的指尖都沾了墨水,碎发撩搔得她的鼻尖微微有些痒意,她便伸手去拂开,却点了自己一笔头的墨,如同花脸儿小狸奴一样。
谢不倾着实无奈,取了手帕来,亲手替她擦净脸上的墨痕,一面说道:“你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说予本督听听?”
其实,明棠从始至终,都不觉得乔氏能对明二叔下这般毒药。
明棠先前就细细思索过乔氏的为人作风与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只觉得不应当——乔氏虽然善妒,喜欢下狠手整治妾室,对明二叔却始终尽心尽力,从未有半分不足,她是不舍得害明二叔的。
且,她为明二叔之妻室,素来并无对不住明二叔的地方,她的执念,不过就是始终想要一个嫡出郎君傍身。
若非自己膝下并无嫡出的郎君,她也不至于当年将明以良抱到身边来养到这般大的年岁。
既然如此,她便不应当让明二叔中蛊绝育,亲手掐死自己孕育嫡出郎君的所有可能。
第231章 被他勾着唇舌尝遍了滋味
但明棠又生疑——乔氏这样厌恶明二叔后宅之中的侍妾,她是否会因为极度不愿看到妾室再诞下子嗣,且她先前有一个健全的明以良傍身,不需再考虑子嗣之事,遂对明二叔痛下杀手,叫他再生不出任何威胁自己地位的子嗣来。
如此这般,一了百了,也免得这些轻狂妾室有了宠爱和子嗣,就将她挤兑得毫无地位,只是她也不曾想到后来明以良会死在明棠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