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428)
明二叔立在一边等着,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不好看。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私库,又何必用上如此防人的手段?
已然是藏在这样找不见的地方了,就算有贼进来都未必能找到,竟还要用机关锁来锁着——究竟是防着来偷东西的贼人,还是来防着自己人开她的私库,察觉她这面目下的丑恶?
那小厮打不开锁,一顿乱扭,险些将金钥匙都扭断在其中。
明棠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拧动钥匙的锁声,忽然出声道:“插进半截,先往左三圈;之后拔出一半,往右三圈半;再全部插入其中,往左两圈,便能拧开了。”
她这话一出,引得明二叔和四夫人都不禁侧目而视。
四夫人虽早知道明棠非池中物,只是却不想她连这样偏冷的知识都知道,究竟是在何处学的?
明二叔却只觉得荒谬。
机关锁,皆是匠人精心研制的东西,乔氏出身晋商巨富,麾下有这等能人也不奇怪,但明棠这乡野长大的小子,口中胡乱说几句,就觉得自己能成事了?
却不想,下一刻便听得“咔嚓”一声,锁竟当真开了。
那小厮手上拿着已然解开的锁,面上也有些惊奇:“三郎君好生厉害,连机关锁都会解。”
明二叔方才还在心中鄙夷明棠,这会儿只觉得脸颊都火辣辣的,好似被无声地扇了一巴掌。
他心中更觉得烦闷,这明棠果真是乡下养出来的野小子,正经的经世致用是半点不看,光会这些偏门左道的东西能成什么事儿?
难不成她日后就靠着这些本事偷来盗去?
也难怪到如今也不曾谋划出什么来,只会跟在四房的背后,当四房的拥趸。
明棠看出明二叔眼中狼狈下藏着的恶意与鄙夷,只觉得想笑——其实论眼界,兴许乔氏比他还多一些,至少乔氏已然知道,此局背后之人是明棠,而明二叔到如今还轻视于她,丁点儿不察自己其实三番四次地栽在了明棠手中。
小厮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私库的门,恭敬地请明二叔入内。
明二叔却不急着进去,反而看着明棠说道:“你可听说过七步诗?”
说罢,也不等明棠回答,只道:“你自小不曾念过书,应当不知这七步诗罢。”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兄弟相残,手足残杀,为着一个储君之位,争得头破血流。你如今一心相助,可别最后终断了自己的后路。”
明二叔阴阳怪气地说罢,便跟着小厮先进了乔氏的私库。
他这话说得乍一看与今日之事毫无关联,但明棠知晓,明二叔之意,乃是挑拨她与四房,讥讽自己如此这般帮着四房,可别忘了四房还有一个能够袭爵的郎君。
说不定四房也有争夺世子之位之意,到头来明棠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四房做嫁衣罢了。
四夫人正欲说话,却听明棠讥诮开口:“我自小在乡野之中长大,不曾念过什么书,自然也听不懂这诗句究竟在说什么,辛苦二叔一片好心,我是丁点儿不懂。
只不过,二叔同我说这些,还不如带着我进私库去,也好叫我长长见识,瞧瞧二婶娘在这私库之中究竟藏了什么好宝贝,要用机关锁锁着。”
明棠是懂如何避重就轻的,明二叔非要拿这些事情来挑拨她与四房之间的关系,她便拿明二叔如今最在意的私库来挑动他心中的情绪。
她自己是丝毫不气,明二叔却又黑了脸。
他一听这话,果然顾不上阴阳怪气什么了,心中又想起今日闹得一团糟的事情,只想着一定要从这私库中找出能证明乔氏作恶的证据,立即步履匆匆地往私库之中进去。
这私库确实大,推开门而入,甚至不见库房之中常见的迎面灰尘,可见常常都是有人来洒扫的。
先进私库,只见靠外的位置堆着的尽是些高大的木制家私,这些东西上头蒙了一层淡淡的灰,想来也是放在其中有些时日了。
四夫人的目光落在上头看了看,倒觉得有些熟悉,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明棠。
明棠瞥了一眼,认出上头熟悉的纹样,唇角有了些若有若无的笑意——果然如她所料,乔氏之贪心,果真巨大,却又愚蠢。
这些家私乃是明棠之母沈氏陪嫁到上京城之中所带的家私嫁妆,件件贵重,明棠幼时一直摆在潇湘阁里。
潇湘阁那般占地甚广,从前几乎被沈氏妆点成一座金屋,里头堆满了这些好物件,明棠幼时常常攀爬,总有些记忆。
她再回上京城之时,潇湘阁之中已然被搬空了,那些古玩书画诗词古籍之类的还好收藏转卖,这些大件儿的家私用具不好流通,定是被人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