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417)
乔氏当真是被气得发昏。
她连退了几步才站定,然后猛得走到叶氏跟前,尖锐的指甲几乎戳到叶氏的面上:“你有本事你就去告,你且看看我剐不剐得下你这一身皮子!”
叶氏还是油盐不进的模样:“随你的心意。”
拾月错后明棠半步,只凑到明棠身边小声说道:“还是小郎料得准,乔氏被牵绊在此,怎会想到景王世子已然去她院中搜人搜物。叶氏也可笑,不过一块儿假玉佩,就能哄得她这样听话。”
明棠看着叶氏那副枯叶一般的样貌,哂笑起来:“叶氏这些年着实被高老夫人及二三房压得狠了,她手里头是有些东西,却绝不可能比过她们。不患寡而患不均,眼红乃是人之常情,你亲自露面,许她一件玉佩,她又认不出来,只会以为是真的,还会欣喜若狂。
如此诱惑,不过只是叫她阴阳怪气乔氏几句,她定是愿意的。”
拾月又道:“这计谋虽好,可是叶氏可否会将此事告知旁人?旁人一听,倒说我们与叶氏勾结。”
明棠却笑着摇头:‘正是如此,这计谋才是上乘。
一个这些年鸠占鹊巢、占着我娘亲位份的自奔为妾者,还是被我屡次整治,吃了我许多亏的东西,我明棠为何要与她勾结?说出来旁人都不信。
再者,叶氏再蠢,也不敢叫旁人知道这东西是你亲自给她的。如此吃里扒外,高老夫人知道,第一个就要扒了她的皮,她是知道守口如瓶的。
更何况,此事反而是拿捏叶氏的一件把柄——若她主动攀咬,旁人更加不信,只会觉得是她要害我;而若被人发觉,你是亲自见过她贪婪模样的,许之以利益就能打动要挟,她更怕你抖落出去,随便寻个借口就是,绝不想此事闹大。“
拾月只会啧啧摇头。
在人心运营上,她从来没有明棠那等玲珑心思,不能将人人的心思都拿捏得那样透彻。
明棠似是知晓她心思,只叹气道:“你也得学着这些,多思多想,总能学会。”
拾月不知近来明棠为何这样爱教她这些,她只想自己只需要做一个听话忠诚的下属便是——可疑问的话到了耳边,她又瞧见明棠眼下若隐若现的一团乌青。
她面上隐含倦色,盖因平素里要烦心的事情实在太多。
西厂之中,总纵使九千岁如何智谋无双,也总是有人替九千岁出谋划策,不必他事事都事必躬亲,明棠却不同,身旁无一助力。
她日夜忧思,难免面有疲惫之色,自己也是该多学学这些,为明棠分忧也好。
明棠不知拾月心中念头,她心中是一个局连着一个局在转的,默默算了算时间,料想魏轻那边应当已经差不多了,朝拾月使了个眼色。
拾月会意,朝暗处打了个手势。
便随着她这一手势,一个晕头转向的嬷嬷忽然被推了出来。
她一被推进院子,就看见乔氏正在指着叶氏的鼻子骂人。
乔夫人浑身富贵,却红唇翻动,极尽咒骂之语;
她那双手保养得宜,纤纤玉指,瞧上去就是富贵才能堆砌出的手,纤尘不染。
那嬷嬷顿时想到,那位领她来此的使女,告诉她就是这位贵夫人,用这殷红的唇下令杖杀了她的女儿,连尸骨都丢到了乱葬岗去喂狗,这素白的手上沾满了看不见的鲜血!
她的眼中一下子迸射出惊人的恨意,如同个滚石一般冲了过去,一下子撞到乔氏的跟前。
乔氏看见她眼中的恨意之浓,下意识怔了怔。
然后那嬷嬷就忽然跪倒在她旁边,一眨眼就变了神色,拉着她的衣袖哭喊起来:“夫人,老奴也是奉您的命令行事,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夫人——”
乔氏方才还在和叶氏置气,全然没反应过来,一下子愣在当场。
那嬷嬷还在哭喊,还是跟着乔氏过来的一个使女反应过来,连忙斥她:“你是什么人,怎么胡乱攀咬我们夫人?”
那嬷嬷脸上便浮现出个不敢置信的神情来:“夫人怎么连老奴也不认得了?”
“老奴是千月的母亲,在外院暖林阁中照料花草,与四房三五个奴仆十分熟悉,平素里也常去四房下人院子里头寻她们吃酒喝茶。日前夫人许以重利,让老奴潜入四房之中,勒死一个关在柴房之中的丫头……”
千月,是明宜筱的使女之一,在明宜筱跟前颇为得脸,众人皆知。
这老嬷嬷说得头头是道,讲得又快,顿时满院子的人皆听到了她是奉二夫人乔氏之命来四房杀人的,眼神都变了。
乔氏已经呆傻过去,终于勉强从这老嬷嬷的脸上看出了一两分熟悉。
千月是明宜筱身边的大丫头,之前明宜筱走失,她遍寻不至,四房又拿由头来逼她,她便听了那人的话,报了明宜筱一个病亡,然后将她身边的人都打杀了,免得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千月也在其中,只对外说这些使女皆是得了急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