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312)
可当从前朝思暮想的东西当真捧在手里,只要将卖身契毁去,她便再也不是从前的镇国公府使女双采,而是顾家的嫡女顾思檀,她心中仍旧有些不舍。
不是不舍这从小长到大的府邸;
是不舍这,在她以为自己已被压入一片黑暗再难翻身之时,又忽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曙光。
双采的目光从来是克制隐忍的,也唯独只有明棠低下头去的时候,她那目光之中才终于敢露出些许痴迷与沉溺——那从前高高在上的曙光,是她一生不敢企及的高度。
明棠却也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始终注视着她,意识到双采还没走,她便抬头看她一眼,目光很是温和:“可是还有什么旁的事情?”
双采唯恐自己的目光被她捉住,有些慌乱地摇头:“没有,我这就……我这就下去了。”
明棠看着她慌乱的样子,失笑道:“你从这里走出去,便不再是我房中的使女,而是豫章顾氏的嫡女,如何用得上‘下去’二字,勿要自卑自谦。”
双采被她这温柔的笑容一烫,禁不住就红了耳根,连忙低下了头:“是……我知道了。我先回去,下回再来叨扰郎君。”
她只怕自己在这里待的再久些,露馅的地方就更多些,有些慌乱地转身走了。
明棠看着她的背影,只道日后恐怕不再相见。
顾家人又不傻,前世里是因为双采已经嫁为人妇且怀有身孕,不好再将她带回祖籍,为着她日后的日子与她腹中的孩儿着想,这才将她留在京中。
而这一世,双采仍旧是个清清白白的小娘子,若是留在上京城,未必没有人能认出她曾经就是镇国公府的使女,难免会有些风言风语伤人;
但若将她带回祖籍豫章,这些流言蜚语便天高皇帝远,侵扰不到了。
顾家之中但凡有个人能想清楚事,便不会将她再留在上京城,也不会再允准她与自己再私下相见——自家的嫡女走丢,在旁的郎君身侧伺候许久,到底有损清誉。
明棠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思绪晃出脑海,重新将精力凝在笔下的计谋上。
只是不知是不是今日外出在湖边捡人的时候吹着了风,明棠静心写了不过半个时辰,又觉得额头微微有些隐痛,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这身子实在是弱,虽说这些时日已经有了些起色,但到底还是风吹就倒,遂暂且搁下了手中的墨笔,唤了鸣琴进来伺候用药。
鸣琴切了她的脉象,果见有些虚浮紊乱,有些把握不准,但也只得先按照从前一般,化些清凉解热的药给她吃。
却不料这些药吃下去不仅没有任何帮助,甚至让明棠愈发头晕脑胀。
明棠再低头看纸上的字,只觉得那些字好似一个个都长了翅膀会飞似的,用力捏了捏眉心,这些头晕却丝毫不曾减少。
而不仅是头晕脑胀,一股熟悉的燥热,更是从她的小腹心底一同漫出。
她方才还坐得好好的,如今却觉得浑然坐不住了,只觉身上的衣袍贴在身上也是一种酷刑折磨,分明还是初春料峭的时候,明棠却觉得屋中仿佛点了炭盆一样火热。
明棠心中有些不祥预感,连忙起身往梳妆铜镜而去——
她站起来的时候,便险些腿脚酸软跌倒,好容易扑到梳妆铜镜前去,已然有些迷蒙的双眼便看见自己熏红的面颊,以及满眼压不住的风情艳色。
这张容颜便是平常没甚神情的时候就已足够艳丽,而如今眼角眉梢皆是风情,眼尾含春,泫然欲泣,红唇水润。
明棠怔然。
“拿,拿压毒性的药来——”
明棠有些嘶哑地吩咐。
第179章 药性发作,谢不倾不在身边
她再不知道究竟如何回事,也能从身上的症候判断,恐怕又是那蛰伏在体内的情毒发作起来。
只是明棠分明日日都有服用谢不倾送来的药丸,先前也一直好好的,不知这一回发作的诱因究竟如何。
但如今也没那功夫再去探寻,解毒方为要策。
鸣琴本来就是一直在外头候着,只怕自己这位金贵娇弱的小郎君又生起病来,听着里头的声音陡然变得嘶哑,自己心中也是一提。
她听得里头说是什么“毒性”,刹那间还不曾反应过来,一面急匆匆地往里走,一面忍不住问起:“什么毒性?”
明棠这时候已然有些站不住了,身子软软地滑倒在椅子上,只靠双手死死地抓紧扶手,以这一丝丝的疼痛将自己片刻清明唤回。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当初的情毒一事牵连复杂,她并未告知鸣琴,只是如今也不是什么好解释的时候,便昏昏沉沉断断续续地吩咐:“此事莫管,你先去书架旁边第三个暗格里头寻个白色的锦盒,里头有三丸不同颜色的药丸,你将其取来,用暖茶化开,喂我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