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81)
明棠此举,堪称将她的面子往地上踩!
“明棠,你好大的胆子,怎敢惊扰祖宗之灵,还在这正月之中喊打喊杀!”
高老夫人堪称气急败坏地大骂,一个字一个字都好似从她的齿逢之中蹦出来的似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明棠。
叶氏在她的身边搀扶着她,被她的手紧紧攥住手背,尖锐的指甲掐得叶氏生疼,偏生不敢露出分毫不耐。
若是往常,其实都不必高老夫人开口,她自要端着自己的莹润菩萨相,皆由叶氏来做她的丑恶喉舌。
但偏偏明棠立于祠堂门口的台阶之上,高高俯视于她,那目光一如当年的祖籍的族老一般目下无尘,蔑视着高老夫人,仿佛她与她的身份都不过是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那早已经被她遗忘的“不配”二字一下子又汹涌起来,激得她屈辱与不甘的血皆往头顶冲。
明棠却并不急着回应。
她清冷的目光在叶氏的身上滑过,最终居高临下地看着下头面红脖子粗的高老夫人,轻轻开口道:“身为长房嫡子,赐死以下犯上的贱奴,祖母又有何指教?”
与高老夫人的气急败坏不同,明棠自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波澜。
她素白的指尖沾了一点香灰,却更将她那手衬托得如同白玉一般莹润,神色如神明无暇安宁,却无半点神明的悲悯。
高老夫人明明白白地看见明棠眼中划过的讥讽,随后她便转身而去,氅衣的衣摆扬起半点微风。
“你给我站住!”高老夫人气得面孔都有几分扭曲。
“孙儿不孝,要继续叩问祖宗了,若祖母有事诘问,还请稍待。”
明棠不为她半字停留。
高老夫人的歇斯底里与暴怒,同明棠的从容温雅放在一处,显得天壤之别,何等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静海王府的几个管家,从明棠一出现时便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情,一直审视地看着她,更不曾说出半句阻拦的话来。
片刻之后,便是拾月与鸣琴一同出来了。
这两个使女也一如明棠方才的模样,绝不下半截楼梯,一左一右地立着,宛如门神一般,高高在上。
高老夫人刚刚才勉力将面上的神情调整正常,但目光一落到这两个使女身上,心中的怒火顿时又焚烧起来。
明棠那小野种这般自傲,已经是可恶至极,而她身边区区两个下人,竟也敢这般放肆?
“来人,将她们两个给我捉下来,狠狠打一百大板!”
高老夫人藏在袖中的指尖都在颤抖。
拾月皮笑肉不笑地一勾唇角:“小郎正在里头叩问先祖,奴婢们奉命在这守着免得秽物打扰,老夫人这是何意。”
秽物?!
“不敬老夫人,尽会这些牙尖嘴利的话,你——”
叶氏本就是个嘴闲不住的性子,这会儿忍不住嘴上又要多说,岂料话还没说完,便被鸣琴瞬间打断。
“叶氏,奴婢跟着先夫人的时候,你还不知在何处待嫁,大房之中哪有你插足说话的份?你应当记得你自个儿的身份,主子们说也就罢了,你一介贱奴,休要在祠堂门口胡言乱语。”
鸣琴尚为年幼的时候,便被已经故去的世子夫人沈氏买入大房之中调教伺候。
彼时叶氏甚至还不在明府之中,不过是一个绝不肯放开镇国公府这棵大树、苦苦守着待嫁的老姑娘。
叶氏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甚至连自奔为妾都称不上,没脸没皮的,也好意思在这儿充什么主子做派?
这阖府之中,最没资格置喙于人就是叶氏。
“你……”叶氏被这话堵得面色红红白白,又想起来上回在荣德堂门口,连牙都被打得松动了的惨样,憋着一口气,却再也不敢多说了。
而高老夫人欲言,却又被一边的拾月打断:“我们小郎说了,今次之事不可打扰,待祭礼完成之后,自会出来亲自与老夫人分说,还请老夫人稍安勿躁。”
高老夫人接连被打断,此刻心中已经是满腹的怒火,闻言更是冷笑不已:“你们主子当真是懂孝道,祖母当前,竟如此不敬!”
拾月已然不接这话。
两拨人就这样对峙着,偏生高老夫人当年被说过的不配仿佛魔咒一般刻在她的骨髓,她连祠堂的半步都不愿踏入。
高老夫人不进祠堂,不知道里头究竟是怎么样,心中只在想着,方才金嬷嬷那一声凄惨的惨叫,是否意味着她已然当真被那小野种勒死了?
越是这样想,高老夫人心中的惊怒越燃越盛,恨不得当场叫人将明棠从里头捉出来打死。
叩问叩问,她哪儿来的事情叩问?
难不成她还真以为这世间有什么在天之灵?
若是真有在天之灵,她早被索命的恶鬼杀了几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