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25)
若兰居士所讲述的一切,双采初时还有些不信,可听到若兰居士说起自己与阿姊耳后的蝴蝶胎记,便已是一震。再听她言及的时间,不由自主地算了起来。
如今是太康十九年末,双采正好十五岁。
若按若兰居士所言,她的长女柳儿五岁,檀儿三岁,于天康七年一同失踪,到如今统共十二年,“檀儿”应当十五岁,正合双采年龄。
而双采记得的阿姊,也确实比她大三岁,皆与若兰居士所言对得上。
清晰的记忆与理智不断冲突,双采不禁面色怔怔,口中仍旧道:“居士所言,我确实不知……”
若兰居士见她面上并无动容,心中更是悲从中来,死死地拉住双采,大哭不已。
明棠在一侧站着,露出些恰到好处的惊异来,心中却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当初她在院中救下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双采,正是因为双采前世里的大运道——彼时她刚刚被明以江收入房中,正是受宠之时,于次年四月陪同明以江一同到白马寺祈福,被一带发修行的女居士认出。
后来几番往来,才得知双采正是这女居士走失多年的次女顾思檀。
而这若兰居士的身份,确实非富即贵。
她是大梁朝昔年唯一的异姓王——庐陵王闵行之一母同胞的胞妹,名唤闵若兰,嫁予江南西道的百年士族顾氏为长媳。
闵信王虽因谋反而死,但顾氏地位特殊,已为顾家妇的闵若兰并未被波及。她是长房嫡妻,又甚得夫君疼爱,在顾氏一直十分顺风顺水,诞育长女顾思柳,次女顾思檀。
闵若兰坚持要外出远行寻女,甚至为了出行方便而入了佛寺带发修行,其夫顾远章因操持顾氏无暇离开豫章郡,也以钱财人力鼎力支持。
夫妻二人情比金坚,闵若兰认回彼时已经被明以江收为通房的双采后,只觉得通房身份实在折辱人,原想带她离去。
但双采彼时已有身孕,经不起舟车劳顿的折腾,加之双采留恋从小长大的上京,闵若兰便立即传信予顾远章,令其亲自远赴上京,二人一同以顾家权势钱财砸通上下关系,消了她的奴籍,捧得双采一跃成为明以江的正妻,成了真主子。
而高老夫人因为当年曾从人牙子手中买下双采并善待之,亦得了顾氏不少好处。
这便是明棠早就知道的大运道。
亦或者而言,她今日来白马寺,就是为了替双采寻闵若兰这一门亲。
双采的心思太显眼,而明棠注定不会给她任何回应,不如早早地放她走。
双采这一世既然还不曾嫁予明以江,仍旧是清白之身,与闵若兰相认后,闵若兰多半会将她带回豫章郡。
横竖上京与豫章相去甚远,上京城的消息也传不回豫章去,到时候双采便可回过到顾思檀的日子,集顾家宠爱于一身,比在明府做个奴婢好千百倍。
双采却仍旧有些无所适从,她被拐子拐走的时候年纪实在太小,几乎记不住一点儿,看着闵若兰哭得肝肠寸断却不知该如何回应,频频将求救的目光往明棠身上投去,弱弱道:“小郎,带奴婢回去罢。”
闵若兰似乎被这一声奴婢给惊诧得得说不出话来,回过神后又惊又怒:“奴婢?什么奴婢?”
双采有些难堪,只低下头来道:“……奴婢自小在人牙子手里,后来被镇国公府的高老夫人买下为奴。”
“奴婢替高老夫人做事,未得主子心意,险些被打死……是,是小郎君救了奴婢。”
双采的目光悄悄往明棠身上飘,带了些深切的欲说还休。
闵若兰这时候才想起来,方才她的檀儿扶着明棠出去更衣,显然是伺候人的使女才会这般,听她言及自己的过往,一时之间心中五味杂陈,更是痛哭起来。
明棠适时上前去,劝道:“居士寻亲心想事成,这原也是一桩好事儿,只是檀儿并不记得居士,如此这般反倒叫她心中难安。”
闵若兰听到明棠说“檀儿”,显然是间接认了双采的身份,生了两分好感,这时候才打量明棠一眼,好似为她的好容貌所震慑,愣了好一会儿:“你……瞧着有些面熟。”
双采趁她转神,连忙挣脱了开,退了两步。
闵若兰这般言及,明棠也只是躬身一礼:“家父镇国公世子明訫,家母出身金陵沈氏,二人早年曾一同游学江南。我听居士的官话有些南方口音,许是曾经见过?”
闵若兰却也一时想不明白,只摇摇头,更多的心神又移回到双采身上,欲言又止地轻叹:“檀儿……”
双采愈发不知如何自处,扭动着自己的衣角。
明棠便劝道:“居士也不必急于一时,多年不见,檀儿不记得也是正常的,不如循序渐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