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千岁(20)
而魏烜一见谢不倾,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几乎是想也没想,干净利落地往地上一跪,满脸的谄媚之色,点头哈腰地道:“干爹!干爹怎么在此!”
也不等谢不倾开口,他就一个人扇起自己的巴掌来,打得噼啪作响:“是我今日荒唐了,不知干爹驾临此处,扰了干爹清净,该打该打!”
谢不倾并不理会他,魏烜瞥一眼谢不倾的神情,又连忙叫身后的几个纨绔将鸣琴松开,膝行了几步:“干爹,今日是儿喝糊涂了,若知道干爹尊驾在此,哪敢造次。”
谢不倾斜瞥他一眼,冷笑一声。
他一笑,魏烜头上的汗便如雨一般掉,顷刻间背后的冷汗将深色的衣裳都洇湿了,方才那趾高气扬的模样荡然无存,趴在地上不住磕头,仰谢不倾鼻息而活的模样活像一条狗。
其实方才魏烜纠缠明棠之时,便已有好事者躲在暗处看热闹。见平素里在上京城横着走的魏烜竟对着谢不倾连声称“干爹”,又自扇巴掌,只因纠缠人吵着他了,个个不禁噤若寒蝉。
谢不倾再是权势滔天,竟连皇家宗室子弟都这般怕他?
他一个阉人,魏烜也甘愿做他的干儿子,这是何等奇耻大辱?
魏烜不知旁人如何想的,他这一会子连额头都磕肿了,眼中惊惧极了。
谢不倾皱了眉,弹了弹手指,魏烜整个人便被一股子劲风推了出去,屋中嫌恶的声音传来:“滚。”
魏烜也不管旁人怎么看的,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如蒙大赦,谢了恩便满头冷汗地往外跑,很是落荒而逃。
堂堂亲王之子,在谢不倾的面前反倒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那架势堪称逃命去也,这位九千岁在上京城的权势如此可见一斑。
谢不倾扫了一眼鸣琴,鸣琴看懂了他的神色,低着头退到外间去了,几个番子也不知从哪冒出来,将地上横七竖八的几个人拖走,又将沾了血的地毯也一块儿扯走了。
谢不倾弹了颗香丸到堂中的香炉里,盖住了那一丝血腥气儿,回过身来,见明棠还是白着一张脸,摇摇欲坠。
他伸手将人拉过来,道:“怎么这般……”
正巧外头吹进来一阵风,走廊上尚未散去的酒臭气儿一下子吹了进来,谢不倾的话还没说完,明棠就知道要不好,连忙退开了去,捂着嘴奔到一侧的盆边,已是吐了出来。
但她吃的也就那么几筷子,吐也吐不出什么,一张脸皱成一团,紧紧咬住了牙关:“是我失仪了,大人还请海涵。”
说罢也不等谢不倾答,惨白着一张脸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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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时候,明宜宓瞧着明棠雪白着一张脸,浑身恹恹的,经不住问道:“三弟可是病了?怎么脸色这般差?”
明棠仍觉得腹中有些翻江倒海,闻言亦是苦笑道:“大抵是用多了膳食,不克化。”
明家姊妹几个并不知道她在外头被魏烜纠缠之事,明棠也懒得说出来脏她们的耳朵。
因当时来喜乐来的时候考虑到娇客身份不便打扰,便挑了个最里头的清幽之处,正巧听不得喧哗之声。明棠回来的时候,外头的热闹都散了,有人认出来明棠跟着镇国公府的娇客,更不敢乱说嘴。
她们几个一概不知,只当明棠晚归是因更衣费事,不曾多想。
今日出来玩了半日,也该是回去了,故而明棠回了厢房,一行人便说回明府去。
若是寻常还好,坐在屋中歇一歇,喝盏苦茶压一压便好了,但如今又坐着马车,明棠那点子呕意又一下子漫了开来。
她总觉得鼻尖似乎还是弥漫着那一股子酒肉臭气,离了谢不倾更是明显,想起来方才魏烜拉扯自己的样子,明棠差点又呕了出来。
她上辈子也有这个毛病,大抵也是这副身子与金宫作最后的负隅顽抗。
金宫是最纸醉金迷之处,也是最最肮脏之处,明棠见多了形形色色的男人,只觉得个个都恶臭扑鼻。
金宫要她做眠梦,她却是男人不得近身的眠梦,远远看着如金似玉,可若真有男人来碰她的身躯,她怎么都受不了那恶臭,熏得她忍不住作呕,将这旖旎娇美的梦撕碎成噩梦。
不论是那大腹便便的丑陋豪富,亦或者是清俊硬朗的少年英才,谁都近不得她的身。人人都知道眠梦说寻常男人浊臭,纵使捧了万两黄金,也不得一亲芳泽。
但又正因如此,反而更引得世人狂热。谁也摘不下的天边月水中花,更惹得人想去摧折,人人都想做眠梦不厌倦的第一梦,为了见她一面,以证自身“芳香”而一掷千金者如过江之鲫。
眠梦压根不必承宠便可日进斗金,阴差阳错反倒守住了清白,一直做着金宫最遥不可及的那一团梦,无人可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