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99)
最近烟年时常发表类似的言论,天马行空,不着四六。
翠梨忍无可忍:“烟姐你清醒点!都被关了一个月了,你还天天琢磨梨子杏子, 能不能想个法子出去啊!”
“出去做什么?”烟年道:“蒺藜还在叶叙川手里, 我逃走, 他会死,梨啊,咱们做事要纵观大局, 不能像狗熊掰棒子似的,掰一个扔一个, 顾此失彼。”
“这废物……”翠梨喃喃道:“没见他帮烟姐, 净拖后腿。”
“你和叶叙川都不明白我为何要救他,对么?”
翠梨道:“我怎会不知?指挥使一直向我抱怨, 说你聪慧机敏,能力没得挑,可偏偏总意气用事,令他没法交托重任。”
烟年果然又意气用事了, 拍着大腿骂道:“老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若是不心软, 能甘心给他卖命?早就拍拍屁股投敌去了好吗!”
说起这事她满肚子苦水,拉住翠梨道:“我为了混上红袖楼行首娘子,这些年挨了多少打?弹琵琶弹到十指上尽是水泡,陪人卖笑卖唱,结果赚到的银子还要给细作营交税!”
翠梨小声道:“可交出去的税,也都当赏金发还给烟姐了呀……”
“蝇头小利,”烟年冷笑一声:“皇城司检举细作的赏银能顶我一年的进项,我去投敌了吗?还不是接着给他当牛做马。”
翠梨叹了口气。
她道:“烟姐说得是,钱是王八蛋,还是蒺藜的命要紧。”
她忽然意识到跑了题,问烟年道:“对了,乌都古呢?”
“哦,近来我被盯得紧,不方便递消息,便让它去跟着燕燕。”
“跟着小燕姐做什么?”
“皇城司还在满城追查细作,燕燕她不会武,若身份暴露,逃起来没有蒺藜利索,有乌都古帮她看顾着,一旦有异动,便可立刻遁逃,不至于束手就擒。”
烟年越说越糟心:“女大不中留,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她还惦记着与情郎私会,啧啧啧……”
翠梨也不知怎么安慰烟年,只得道:“烟姐,往好处想,至少小燕姐要有家了,也算是咱们姐妹几个里第一个披上嫁衣的呀!”
回想起燕燕幸福的模样,烟年翻了个白眼:“真没出息,嫁人难道是什么好事吗?依我看,每个女孩出阁前,都该来红袖楼兜上两圈,看看男人真面目究竟什么样。”
*
人类是一种有趣的生物,往往在犀利评点他人感情的同时,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一团乱麻。
这些日子,叶叙川时常来找她,两人沉默不语打架数回,天亮后叶叙川披衣离去,烟年则自行寻来避子药物服用,等待下一次相见。
不知为何,这回归来之后,叶叙川默默地停了她的避子汤。
烟年不想怀孕,只得吃下压箱底的红花药丸。
这些红花丸乃是北周的萨满祭司尽心炼制,效果极佳,缺点是药性太烈,且库存太少,逼得她一颗丸子要分好几夜吃,才将将熬过这段时日。
所以,为何要停她的避子汤呢?
烟年忧郁地想:难道叶叙川是嫌蒺藜一个人质不够拿捏她,打算自己亲自上阵,再造一个出来吗?
好变态,好糟心。
输给这种阴险老狐狸不丢人,她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大不了等叶叙川出府时狠狠放个一把火,扛起蒺藜,趁乱遁走……
*
夜间,木门咯吱一响,叶叙川披一身冷露入室,抖落满地浮灰。
月色溶溶,芙蓉帐暖,烟年正对着窗台发呆,思考明日该怎么打发时间,究竟是给苹果雕花,还是跟翠梨比赛打水漂……
她呆滞的模样落在叶叙川眼里,令他感到无比刺眼,又堵心,昔日灵动的美人被关在斗室之中,就如一朵鲜妍的海棠丧失了生气,只得逐渐枯萎。
“少做出这一副晦气的哭丧脸,”叶叙川捏了烟年下巴,冷冷道:“实在倒人胃口。”
烟年好脾气道:“那我多笑笑,大人就能满意了。”
说罢,她扯动嘴角,敷衍一笑。
她面无表情时诚然令叶叙川烦躁,可一旦露出这般浮于表面的假笑,简直令他恨不能撕碎这张虚伪的脸。
叶叙川气得眸子都有些红了,把她摔入一堆云团般的软枕中,烟年的假笑还未收敛,就听见裂帛之声尖锐地响起。
唉,又来了。
她轻声问道:“在夏府逗留甚久,如今我还算是大人的妾室吗?既是妾室,待得三五年后大人玩腻,能否放我离去?”
总不清不楚地被关着也不是个事,她颇有些好奇,在如今的叶叙川眼里,她究竟是个什么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