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86)
呸,烟年立即摇头,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从相识第一天就尔虞我诈,互相试探的关系,哪有滋生美好感情的土壤?
不拧掉对方的狗头就不错了,还要什么你情我愿。
她拍了拍燕燕的肩:“做细作久了,真心便难以交托,能遇到一个倾心相许的人,算是极幸运的了,你好生与你那梁郎花前月下,我这儿不必你担忧。”
燕燕笑道:“好,等我有朝一日穿上凤冠霞帔,定要请你坐头排观礼。”
烟年冷笑道:“等我气死叶叙川,也要邀你去他坟头跳大神。”
*
烟年这回被气得厉害,连午夜梦回都是叶叙川傲得二五八万的影子。
她梦见自己抱起琵琶,去到宫宴上演奏。
穿过重重帷幔,灯火通明,鱼丽宴起。
叶叙川就坐在高台之上,左手揽着一个珠环翠绕的艳姝,膝上趴着一个清秀楚楚的少艾,背后还有雍容贵女为他斟酒,好不热闹。
那贵女斟着斟着,便与他缠吻在一处。
涂了鲜红丹蔻的手指往上移,轻轻扫过他俊美的侧脸,好像一串爬动的瓢虫。
烟年恶心得恨不能自戳双目,却自虐一般地移不开目光。
——原来他真的很快活,没她在身边之后,他左拥右抱,只有更快活。
叶叙川还耿耿于怀她骗他一事,自己骗了他不假,可难道他就多深情么?他早就知道她不单纯,不也顺水推舟地容她接近了吗?
既然两人心照不宣,各取所需,那自然也该好聚好散,凭什么把她拘在这里坐牢。
叶叙川一边与女子亲吻,一边挑衅似的看她一眼。
这一眼如生了勾子,勾得烟年手脚发颤,难堪至极,从梦中生生惊醒。
华宴猝然而终。
冷夜如霜,时闻夜鸮鸣叫。
她抓起床头茶盏,往地上狠狠一掷。
黑暗之中,烟年喃喃道:“叶叙川,你最好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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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辗转反侧一夜,次日,烟年起了个大早,一扫前日郁恨,描眉画眼,破天荒换上了最显腰身的衣裳。
做完这些后,她一声不吭,推门而出。
这回居然未受到侍女的阻拦。
转念一想,大约是自己昨夜太憔悴,叶叙川看了解气,觉得没必要接着关她,于是允准了她在夏府中走走。
正给了烟年可趁之机。
她眯眼看天色计算时间,日头走到辰时一刻时,从衣服堆里摸出最轻软的手帕,朝上面抹了几把海棠香膏,拎着出门了。
行至夏府垂花门边鱼池,她假意观鱼,手上微微一松,手帕便随风飘出了垂花门。
正飘到晨起去请安的少年脚边。
夏修文乃夏骧长子,时年十八,尚在科考的汪洋中沉浮,每日披星戴月去国子监读书,唯有清晨要往来二门,去给长辈请安。
今日本是寻常的一天,不寻常的只有突然飞来的这方手帕……
他并未多想,弯腰拾起,不自觉在手中捻了捻。
手帕触感绵软,散发淡淡的海棠香。
“呀,”他听见女人惊诧的声音传来。
夏修文抬起头。
见到烟年的第一刻,他饱读诗书的脑袋空空如也,一个形容词都掏不出来,只余二字:惊艳。
女人着淡雅的雨过天青色褙子,梳简约妩媚的堕马髻,雪光映在她美艳的脸庞上,令本就腻白的皮肤更光润如玉。
隔着一道垂花门,她对他屈膝行礼,说不出这礼与其他人家的小娘子有何区别,但就是格外婉转动人。
“夏郎君。”她柔声道:“可否将帕子还给我?”
夏修文一呆,半天才回过神,连忙把帕子递回去:“……抱歉。”
烟年接过,手腕不动声色地蹭过他指腹。
夏修文脸顷刻红了。
*
那夜过后,叶叙川再也没有造访过夏府,许是年关底下格外忙碌些,他没心思再来找她的茬。
又或许,那一晚他是喝醉了酒,才大半夜来夏府见她,毕竟按他平时的高傲作派,是绝不会做出如此有失品格之事的。
然而……不管他在想些什么,都无法阻挡烟年战斗的步伐。
她借口工作,悄悄地引诱她最新的猎物。
夏修文心思单纯,从不涉足风月场所,自然也没见过烟年的手段,烟年只略施小技,便成功使其晕晕陶陶,找不着北。
因为进展过于顺利,竟然令烟年感到恍惚。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轻松地达到目的了?一月?一季?半年?好像去了叶叙川身边后,她就一直灰头土脸,接连碰壁。
由此可证,与其卖力工作,不如接对任务,没有干不出的业绩,只有不动脑的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