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49)

作者:獭祭鱼鱼鱼

见茶水已沸,小炉燃出缕缕轻烟,烟年从木槿后头探出一双妩媚的眼,观察一番盏面上的浮白,问道:“这是什么茶?”

叶叙川漫不经心道:“湖州来的紫笋,今岁雨水少,尝着不如去年。”

他命侍女分一盏给烟年端去:“水倒是好水,宫里集的新鲜花露,没有陈水的那股子郁气。”

说起品鉴茶水,叶叙川有心多讲几句,可一个没留神,就见烟年捉起素盏,一饮而尽,末了还嘀咕一句:“喔,挺好喝的。”

叶叙川刻薄道:“焚琴煮鹤,牛嚼牡丹。”

烟年心里翻个白眼,心道你装什么装,想议论茶水好坏,直接找那些名门闺秀便是,自己生性粗俗野蛮,他又不是第一天领教。

但看在他屈尊降贵,给她煎茶的份上,她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道:“煎茶之道我只是略懂一二,并不精通,大人今后多教我也就是了。”

“用不着,”他道:“不喜欢的东西不必学,既是我的人,即便不懂行,也没人敢笑话你。”

烟年凑过去亲他一口,笑眯眯道:“哎呀,可是大人会笑话我哇。”

叶叙川慢悠悠地拉过她衣襟。

云纹腰带委地,轻烟缭绕,纱灯上映出两人交缠的影子。

一吻毕,烟年气喘吁吁地退开:“大人,今日已有过一次了,太频了不好。”

叶叙川薄唇微抿,明显并未得到满足,可却没有多说什么。

“那便过来,多喝几盏。”他道。

烟年已持了花剪,又回到了那株木槿前,口中道:“大人不是说我牛嚼牡丹吗?我也不想暴殄天物呢,这茶由大人留着用罢。”

木槿是种难对付的花,稍不留神就张牙舞爪地生出一大串枝条,烟年特别烦躁时,都会找一盆木槿剃头,以缓解工作压力。

遭烟年拒绝,叶叙川更是不虞,手指沿着他的建盏杯沿摸索,不知在想些什么。

满室寂静。

半晌,叶叙川忽地道:“今日在散朝时,遇见了宰相家那小子。”

烟年随口问道:“他寻大人有何事?”

叶叙川似笑非笑:“他想向我讨要你。”

烟年闻言手一抖,差点划破了衣襟。

她讶异地回过头来:“可我不认得什么宰相公子。”

“宰相老头治家严格,他不常有机会出来,自述偶尔几回见你,都是隐瞒了名姓,偷偷在席间听你的琵琶。”

“上回路过瓦舍时,他恰好听了你的演奏,一曲惊鸿,教他寤寐思服至今,所以才向我开这个口。”

叶叙川笑意盈盈,好像在说个和他没关联的故事:“真是个痴情种子,若传扬出去,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烟年看了眼手中花剪:“……大人答应他了?”

她背对着他,脊背挺得笔直,脖颈却低垂,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一句“未曾”已到了喉头,叶叙川却被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刺痛了。

他才不在乎什么狗屁宰相公子,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罢了,也配与他讨价还价?便是小孩的宰相爹亲至,也须对自己客客气气地。

所以他想都没想,一口回绝,甚至没有多看那小屁孩儿一眼。

当时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可是方才煮茶时,忍不住的回想起来,越是回想,越是觉得如一根鱼刺卡在心头,教人又是烦躁又是不悦。

而烟年的反应令他更加不悦。

将此事告诉她,不就是给她个绝佳的表忠机会么?

她应该惶恐不安地扑入他怀中,双眼泪汪汪,祈求他不要抛下她。他便可顺理成章地,像个主人一样爱抚宠物一般,告诉她自己不会这么做,享受她惊喜后怕的目光。

可她只像个石雕般杵着,惦记着那支难看的木槿。

这呆瓜模样,甚至有几分像那宰相公子。

那小破孩儿鼓起莫大勇气,背着他爹来找自己,就为了一个女子……难道她极有姿色么?

唔,姿色。

思及此处,那日她弹琵琶时璀璨夺目,艳丽张扬的情态又浮上心头。

这模样被许多人都看了去,哦,所以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搓着手,腆着脸,期期艾艾地向他讨要她。

她竟然还问他是否答应。

心口烦闷,他自己也来不及细细分辨这古怪的恼怒,只是抿了抿唇,满不在乎地笑道:“……为何不答应?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也算是我难得有心情,想着撮合一桩好事。”

“是吗。”

她的声音极轻,轻得像一片木槿花瓣。

“我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大人不要我该怎么办,我大概会活不下去吧。”

烟年回身,柔婉一笑,右手攥紧了花剪,手心揉碎花瓣,流下绯色的汁水。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留在最幸福的时候,好过凭寥寥几月的回忆度过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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