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265)
烟年端详茶盏半晌,总感觉那白沫子里透着诡异的光,心里微微发怵。
叶叙川是不是害了疯病?殉情没殉成,心里总是惦记着再来一次,等着把她毒死后自己也躺进棺材里,强行百年好合……
她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毒死我?”
“不,怎么会呢?”
叶叙川持起那杯茶水,抵在唇边,一饮而尽。
“本就是我有错处,为何要以死亡来惩罚你?”他道:“哪怕是我最恨你的时候,也心心念念着和你白头偕老。”
烟年心道你想得还挺美,老娘最恨你的时候,那可是天天都想着弄死你。
她默了半晌,开口道:“叶叙川,你出身贵族,守信诺,也讲道理,说要放我自由,我信你不会中途变卦,可我不喜你处处干涉我的生活,更不习惯你如此……”
她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概括,于是真诚道:“……总之,我还是比较习惯你不可一世的样子,你能不能恢复一下?”
“我何曾变过?”叶叙川佯作讶异。
是可忍孰不可忍,烟年目不斜视,满脸正气,狠狠拉上了叶叙川半穿不穿的衣裳:“你至少把衣裳穿好吧,妖妖调调的,哪有外戚头子的样儿!”
叶叙川低声一笑,慢条斯理理好衣袍。
“看来此计对你并不奏效。”
烟年不语。
若是她诚实承认此计奏效,他定又要蹬鼻子上脸,于是烟年只含糊一句:“我又不爱看男子身躯。”
“哦?”
“……你这是什么表情。”
见叶叙川似笑非笑,就知道他半个字都没信。
自己当年和他翻云覆雨那么多回,生理的反应无法作伪,是否青睐对方的身体,是决计骗不过枕边人的。
好在叶叙川无意逼她承认,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道:“今日你来寻我,是嫌我手伸得太长,处处摆布你,对么?”
烟年白他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叶叙川笑纳她的夸奖。
“年年,我知晓你不喜束缚,我即将返回汴京,总有几事割舍不下,不安排妥当,我无法安心放你走。”
烟年颔首。
这也正是她的来意,他们两人撕扯了好几回合,差不多已摸清了对方的底牌,也该签个停战盟约了。
她道:“你说来听听,都是何事?”
“最要紧的自是你的安危。”
“你不是已派来侍卫了吗?”
叶叙川耐心问道:“她们听命于何人?”
烟年只觉莫名其妙:“当然是我,你已把她们的契书都交予我了。”
“那他们的工钱又是谁给发?家眷又由何人照料?”
烟年愣住。
叶叙川摇头叹道:“……工钱是我发,家眷也是由我在照料,年年,所以即使我把她们的契书都转给了你,她们依旧只听命于我。”
烟年道:“……养她们应当挺贵的,不如你把这几位姐姐撤回去吧,我用不起。”
“所以我给你在汴京置了一些产业,出的孳息恰好够你花用,当作是对你这些年的赔偿,”他顿了顿,终究不慎露出一条缺德的狐狸尾巴:“威逼利诱,以诚相待,方为用人之道,你的细作营连这个都没教你?”
“行了行了,细作营都已被你一把火烧了,你还埋汰人家,缺不缺德啊你?”烟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同我耍心眼,若是真心要补偿,就拿辽阳府的产业赔我。”
叶叙川沉吟:“辽阳府屋价太低,管账的算过,一样的产业置换了来,足有一条街那么多,不好打理。”
烟年:……
她算是看明白了,即使把这老狐狸按在棺材里,他还是能找到拿捏她的法子。
“不过也不是办不成,我明日就派张化先去寻牙人,”叶叙川气定神闲道:“今后要记得,只有完全捏在手里的东西才是自己的,切莫要如此轻易地受旁人馈赠。”
“你怎地忽然说起这个?”
叶叙川一哂:“这世间万事运转的道理,细作营不教你,那只能由我多教你些,不然我实在不安心。”
谈及正事,叶叙川一改柔弱作派,眼中慵懒褪尽,全化作审视与度量。
这就对了,烟年想,这才是她熟悉的叶叙川,这个男人可以偶尔展现一下脆弱,但脆弱绝不是他的本色,他是一个精于计算、却懒于计较的,足够成熟的男人。
破天荒地,她没有严词拒绝,而是望着天花板沉默了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