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227)
烟年柳眉一竖,训斥他道:“回头你被蒙麻袋扛走,老娘可救不了你。”
都朱那放声大笑,夺过烟年手中酒盏,给弟兄们统统满上:“老子行走四方,什么阵势没见过?”
小弟们也起哄:“大哥说得对,那话怎么说来着?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什么什么……”
烟年简直受不了这群文盲,忍不住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一时欢声笑语。
萦绕心头的不安感略淡了些许,烟年暗中叹了口气,或许当真如这几人所说,是她疑神疑鬼罢了。
干了那么多年,银钱没捞到多少,反而落了一身职业病,简直是瞎子打蚊子——白费力气。
“哎,姐,”
肩膀忽然被都朱那搭了一把。
烟年嫌弃道:“注意你的坐姿,摇来晃去跟瘸子走山路似的,去大鲜卑山里抓只熊瞎子,都能比你文雅点。”
都朱那猛力眨着他的闪亮大眼睛,大着舌头,忽然来了一句:“小翠花?”
烟年愣住。
小翠花是什么玩意?
都朱那居然深情起来:“翠花儿,不是哥不愿意娶你,是哥觉得自己不配,哥每天风里来与里去,哥给不了你幸福……”
烟年被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什么小翠花大翠花,看清姑奶奶是谁!”
都朱那又眨了眨眼,清醒些许:“烟姐?姐你怎么长出了两个脑袋?”
一句话未说完,他一头栽倒在汤碗里,溅烟年一身疙瘩汤。
烟年:……很想杀人。
她缓缓擦掉头发上的面疙瘩,挽起袖子,准备给都朱那灌下三碗醒酒汤,却猛然发觉,不独是都朱那,另几个小弟们也醉卧在地,双目紧闭,死猪一般酣睡。
不对!
她立时拉过都朱那,用力掐他人中,可这点努力却如杯水车薪,都朱那无知无觉,依然酣睡不起。
烟年额上渗出冷汗,浑身如浸泡在冰水中一般。
她做过细作,自然知道醉酒之人虽会入睡,却不会睡得这样瓷实,都朱那如此,定是中了蒙汗药,且是无色无味,药性霸道的上等蒙汗药。
几人吃同一桌菜,为何独独自己清醒?烟年目光迅速逡巡一圈,落在大桌一角的酒盏上。
是了,只有她没喝这盏酒。
她心头又是一紧,打量身边没个东西防身,便摔碎一只白盘,捡起碎片握在手中,顺便对着都朱那的大腿划了一记。
果然,都朱那大腿剧痛,嘴里迷迷糊糊骂了一声。
烟年压低嗓子道:“醒醒,咱们被算计了。”
都朱那费力地睁开双眼:“什么?”
眼见他指望不上,烟年面色越发沉凝,自己不会武艺,定是逃不走的,可若是……
她握着瓷片,对屏风外道:“这迷药昂贵,阁下定不想白白浪费,趁我还清醒着,阁下想要什么,不妨出来谈谈。”
无人应答。
三楼的酒客早已不见踪影,那奉酒的小二也不知躲于何处。
不怕有人算计她,怕的是不知为何算计她。
她轻轻拨开屏风缝隙,向外看去。
瞬息之间,她脸上血色尽褪,死死抠住屏风,才不至于当场尖叫出声。
“走!”她反应神速,爆发出一股大力,硬生生将都朱那拖向窗边:“快跑!”
都朱那七荤八素,压根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烟年两步攀上窗台,居然纵身欲跃。
都朱那知道这姐们儿很豁得出去,是个狠人,但看她二话不说就要跳楼,还是有点超出认知范围。
他赶紧喊一声:“小心!”
与他声音一同响起的,还有另一道清冽男声。
屏风之后,叶叙川负手而立,含笑开口道:“抓住她。”
*
烟年耳边似有鞭炮噼里啪啦炸开,一颗心从腔子里掉出,触到地面后又弹起,泼辣地上下跳动。
来不及多思索,身体凭着本能挪动,她冲向窗口,抬腿便想跃下楼去,谁知刚攀上窗棂,就被都朱那这二百五一把抓住。
都朱那连滚带爬冲上前,紧抓着她裙角大叫:“有话好好说!别跳楼,起码问问他们要多少赎金,这都是可以谈的啊!”
这死孩子!
烟年又惊又气,慌张四顾,不过片刻之间,叶叙川的侍从流水般从暗处涌出,手持刀兵,将几人围得水泄不通。
他们未着甲胄,反而身披各式不起眼的平民衣衫,显然是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进的幽州城,但是……守门的士兵不认得他们,烟年却对他们无比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