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169)
婢女道:“娘子了解大人的性子,定也猜到了大人不止准备了这一样锁链,府上库房里还有更笨重的,穿戴着不比这条轻便,所以……娘子还是三思为妙。”
婢女默了默,横下了心道:“婢子明白,困住娘子的不是什么锁链,而是娘子的牵挂,大人出于一时激愤毁了细作营,娘子心里有怨,也是寻常,可到底还有几人生还,娘子也该为他们考虑一二。”
烟年听了她的话,冷冷一笑道:“连你也威胁我?”
婢女摇了摇头道:“婢子并无此意。”
烟年沉默半晌,端起粥碗一饮而尽。
世事最怕一个木已成舟。
确如这婢女所说。即使把叶叙川千刀万剐,也换不回细作营的生魂,还是先利用他放走细作们,再救回姐姐为妙。
是啊,只要姐姐还有命在,天长日久,多得是机会遁逃。
实在不成……瞧叶叙川睡得晚起得早,生活作息极其不健康,她再多气他几回,说不定就真把他熬死了。
想到这儿,烟年暴躁心绪逐渐平息。
对于资深细作来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句话是至理名言,恨不得镌刻在脑门上,每遇一挫折就拿出来咀嚼一番。
她惜命得很,如非被气到昏头,否则绝不放弃自己的小命。
所以……
“去换肉粥。”烟年缩回被中,沉声道:“多放些肉,我饿了。”
婢女喜上眉梢:“是。”
第71章
叶叙川踏入福宁殿时, 叶朝云正挥舞着一把剪子,修理一把花枝。
一边料理鲜花,她一边同身旁宫女八卦:“……哟, 当真如此?他烧了北周人的老巢,被当街指着鼻子大骂, 还挨了那杜烟年一巴掌?”
她笑得格外舒心快活, 俨然一副大仇得报的派头。
——甚至破天荒地没有用“那女人”称呼烟年,而是连名带姓地唤,以示尊重。
她身边的大宫女也看叶叙川不顺眼甚久,连连帮腔道:“那可不,那一巴掌打得叶大人嘴角都破了, 厉害得很。”
叶朝云笑意更浓, 问道:“你从何处听来的传言?竟是绘声绘色, 如在眼前啊。”
大宫女嗤笑一声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事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都说叶大人被一个风尘女子迷得找不着北, 闹得兵荒马乱,颜面尽失, 实在是难看至极。”
叶朝云道:“那是自然, 他喜欢人家有什么用,人家不喜欢他呀, 时雍那霸王脾性,哪能容忍这个,可不就要大闹一场么?”
两人正同仇敌忾时,大宫女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发凉。
心慌地回过头, 只见叶叙川静静地站在她身后数丈之外,面无表情地盯着两人。
经大宫女提醒。叶朝云也回头看了他一眼。
剪短一截花枝, 她出言嘲讽道:“怎么,在那小女子面前受了挫,便来找手下败将排解怨气么?”
叶叙川淡淡道:“娘娘并未与臣争斗,何来手下败将一说。”
“你觉得我连当你的对手都不配?”
叶朝云险些气出个好歹。
叶叙川皱起眉头:“娘娘是官家的母亲,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臣为何要与娘娘作对?”
他递来几封奏表道:“宰相托臣转交这些奏表予娘娘瞧瞧,午时过后,宰相、翰林院中的汪学士和李学士将至垂拱殿,与娘娘共商如何处置此事。”
奏表?
叶朝云手里还拿着花草,一时不知该接不接。
放下了花枝子,又拿起来,不大自在道:“你不是在软禁哀家么?还给哀家看奏表做什么。”
“娘娘若能安分待在宫中,教导官家仁民爱物,没人会有胆子软禁娘娘。”
叶叙川道:“但官家年岁渐长,娘娘不好再垂帘听政了,今后只在垂拱殿议事便是。”
叶朝云恍然大悟,原来弟弟昨日杀她手下的太监,只是为了敲打她,而不是想把她囚禁起来夺权。
不由喟叹,自己因家道中落而隐忍多年,无意间养成了敏感的性子,总觉得世人都看轻她……可其实,世人压根看不到她,又何来看轻。
手中的花枝顿时变得沉重,莫非自己只能做个莳花弄草的闲散太后?
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她抿了抿唇,将花枝供入瓶中。
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既然他先退了一步,也不能不给他台阶下。
她道:“知道了,昨日是哀家气得太狠,口不择言,你莫往心里去。”
叶叙川垂眸道:“臣以为女子口不择言时,说的都是埋藏于心底,想了甚久,却未曾宣之于口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