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163)
她盯着叶叙川,嘴角分明上扬,眼中却燃烧着熊熊烈焰。
“对,桩桩件件都是你做的,你污蔑我为叛国的罪人,烧掉细作营,让我再无沉冤昭雪的机会,这就是你的报复对吗!”
她不住地笑着,无穷无尽的心灰意冷折磨得她痛不欲生,绝望化为吞噬一切的恨意,几乎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
都是这个男人,是他,摧毁了她所有的希望。
“如今你满意了是吗?我共事十年的同僚,我最后的亲人,我费尽心力护着的属下……都因我而丧命,叶叙川,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我问你为什么!”她拔高嗓音,声嘶力竭吼道。
“那你又为何要这般对我!”叶叙川亦带着阴鸷与愤怒质问她:“我信任你,把你留在身边,奉上我所有的家私,除了军机密报外对你全无保留,可你呢?你杀我的时候可有过一丝犹豫!”
“为什么?因为我厌恶你呀。”
叶叙川一愣:“你说什么?”
烟年咯咯地笑着,目光由愤恨变为怨毒:“来你身边,本就是一个推脱不掉的任务,若是没有你,一年前我就金盆洗手,回乡安度余生了,让我怎能不厌恶你?”
“装出一副爱慕你的模样,真是无比煎熬,你欺辱我、折腾我,与你朝夕相处的每一日,我都度日如年,”她恶狠狠道:“当初我吃红花避子,你以为当真是因为我不想在身陷囹圄时诞育孩童吗?不,我只是不想生你的孩子罢了,你这般刚愎自用,多疑猜忌,老娘就是把胞宫摔碎了,也不想生下一个不该存在的孽种!”
叶叙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完了这些锥心之言,真相原来如此鲜血淋漓,言语是剔骨的银刀,向着他最柔软的地方狠命地刺、狠命地挖,不啻于剖开了他的心肺。
他气得两眼昏黑,浑身发抖,眼底居然浮出薄薄的水雾。
“孽种……你一直将我当仇人,从未对我有过半分情意,对么!”
有过么?其实这个问题,烟年自己也回答不了。
或许在某些瞬间曾有过放下一切,躲到他怀里大哭一场的冲动,可这些重要吗?
在众叛亲离,失去一切前,小情小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如今烟年只想让叶叙川尝尝和她一样的痛。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只要他爱她,她就握紧了刺伤他的尚方宝剑。
烟年点了点头,极为认真道:“对,我从未对你有过半分情意。”
“在我心里,你和我其他的任务对象无甚区别,一样的肤浅无趣,一样的令人恶心,我怎样睡你,就能怎样睡别人。”
“喂你吃下的鸩羽毒乃我亲手调制,那是我一年来最开心的时刻,我在想,只需再坚持几日,我就能彻底摆脱你了,只可惜功亏一篑。”
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被她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她越是万念俱灰,一张嘴越是锋利如刀。
因为她什么都不怕了,惹怒了叶叙川又怎样?哪怕能伤到他一丁点也是好的。
两败俱伤的战争中,她快意地看见叶叙川脸上血色尽褪,胸膛不住起伏,明显是过激的情绪变化牵动了五脏六腑的沉疴,果然,单是一句她厌恶他就能把他割得遍体鳞伤。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他喃喃道,目光阴郁又绝望。
“一直以来,是我在自作多情,像个荒谬透顶的笑话。”
天际泛起鱼肚白色,又一个晨曦将至,可他却仿佛置身于漆黑的永夜中,周遭寻不见一丝光亮。
这世上终归只有她能取悦他,同样只有她能把他踩在脚底,狠狠践踏。
烟年又凉凉道:“没错,被你抓到后,我简直无时不刻不在后悔,当初就该再刺你几刀,噢不,我最后悔的另有其事……”
叶叙川隐约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手捂着胸口,死死盯着她道:“你闭嘴!”
“不说么?”烟年讽刺一笑:“叶大人何时变得如此胆怯,真话都不敢听。”
“我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接下那个任务来到你身边。”
“你才是我万千不幸的根源!”
她话音落地,叶叙川目眦欲裂,捂着心口踉跄倒退两步,终于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哀莫大于心死,他粗重地喘息着,只寥寥几字,便一刀割了他心里的疮疤,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仿佛第一天认识烟年一般。
烟年无动于衷。
浓重的烟味飘过鼻端,两人于废墟前对峙,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怨恨、毒辣、无法消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