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152)
“不要过来!”她几乎下意识的吼道。
叶叙川的手生生僵在半空中。
她在害怕他。
她竟在怕他!
认识到这一点后,叶叙川倏然变了脸色,额角绷起青筋,恨不得把这囚室里所有物什砸个稀巴烂。
她的反应如同刺骨冰锥,又一次把他刺得体无完肤,连骨血都浸透了寒意,胸口的残毒又被气得发作,疼痛感几乎将人吞噬殆尽。
他捂住心口,以帕子接住咳出的鲜血,硬撑着不让自己在她面前倒下。
“不要过来?”
叶叙川的呼吸越发粗重灼热,熏得他眼眸赤红,阴鸷凶狠。
烟年退一寸,他便进一寸,直把她脊背贴上了石墙,退无可退。
火光明灭,石壁湿冷,地缝中残留若隐若现的血腥味,更莫提带着一身煞气,噩梦般的叶叙川,此情此景,说是无间地狱也不为过。
烟年再也受不住这等压抑恐怖的气氛,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发出崩溃的尖叫。
“滚开!你滚开!”
“不,我为何要滚开?你蛇蝎心肠,我畜生不如,我们两人多般配?”
叶叙川遏制住她胡乱拍打的双手,不顾她浑身触目惊心,又恣意妄为起来。
听得她的尖叫破碎成呜咽,他凑近她耳边轻声道:“我要你余生的噩梦里都是我。”
“凡是你想得到的东西,都会被我悉数摔碎,你想要时事太平,好,你就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吧,我会把你的故国,你的家乡,统统碾为齑粉。”
“而你却只能被缚于此间,什么都做不了。”
*
伴在叶叙川身旁那么多时日,从未见他如此癫狂荒唐,烟年被吓破了胆,当真做了一日一夜的噩梦。
梦里她站在幽州城前,隔着一条没有桥梁的大河,看着烈火吞噬了整座城池。
火光把夜空染为触目惊心的殷红色,天际荧惑星长明,地上的人流离失所,号嚎恸哭。
她本就体弱,哪里扛得住这等奔波摧残,不出乎意料地,她发了一场高热。
热浪来势汹汹,呈摧枯拉朽之态。
囚室阴冷,满墙刑具,烟年蜷缩在叶叙川大发慈悲扔给她的锦被中,烧到满面潮红,意识模糊。
看管她的女狱卒很快发觉了她的异常,并报给了叶叙川。
叶叙川派来了卢郎中为她医治,卢郎中却颇不情愿,随意给她扎了几针,连药都没抓,就哼了一声走了,走前还不忘啐她一口:“狼心狗肺的东西。”
狼心狗肺……倒也没骂错。
月上中天,她烧得更加厉害,迷迷糊糊地拥被翻了个身,口中喃喃道:“水……”
无人应答。
这回大约真要死在这儿了。
烟年昏昏沉沉地想。
*
她已经做好了死在此间的准备,却隐约听见门前传来闷响,蟒纹黑靴踏至她面前,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把她整个人翻了过来。
目睹了她脆如金纸的脸色后,那双手默默握紧了她肩膀,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缕叶叙川的嗓音,他怒道:“你们都是杵在这儿当摆设的吗!她烧得如此之重,为何无人来禀告!”
一时间狱卒们跪倒一片,连连求饶。
叶叙川又训斥两句,将烟年打横抱起,意欲离开此地。
谁料,烟年刚从噩梦中苏醒,迷蒙地睁开眼,看清叶叙川的一刹那,她闷哼一声,用尽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
叶叙川怔然,脸色一寸寸变得铁青。
就连在梦里,她也在推拒他。
先前耳鬓厮磨的相处时光,此刻竟显得无比苍白可笑,她宁可烧死在这里,也不愿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好,好……既然她如此坚决,还有什么可逼迫的?
他咬牙道:“不愿走么,果然是不见光的细作,只配待在阴冷之地。”
烟年哆嗦着裹紧被子,像一只胆怯的田鼠。
高烧错乱了她的神智,让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她缩在铁床的角落边,口中无意识地梦呓:“阿爹……阿娘……姐姐……”
叶叙川皱眉沉思。
姐姐……她还有个姐姐么?倒是头一回得知。
*
见她可怜至极的模样,叶叙川心烦意乱。
明明是把人抓回来折磨的,可她当真被折腾出了病痛后,他非但不觉得畅快,反而比先前更为烦闷。
对着半昏半醒的病人,即使有脾气也发不出去,叶叙川憋着一腔怒火,把守卫的狱卒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还叫来了卢郎中,当着众人的面数落了一番,并责令立刻开个恰当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