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145)
有人!
烟年反应极快,立刻关上窗门,拔下脑后长簪,拉都头躲入房间暗处。
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看便知已在脑中演练过千万遍,李都头被她一带,也觉醒了沉睡已久的细作记忆,下意识屏息凝神。
两人从窗口缝隙往外看去,只见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翻下马,口中高声道:“都头大人!南院王派来了帐前私兵,说烟年娘子通敌叛国,准备她抓回去审讯啊!”
烟年与李都头俱是一震。
“不好,老罗果然没料错,有人要杀人灭口!”李都头急道:“可恶,藏得已如此隐蔽,却还是拦不住这群豺狼,烟年,你快跑,跑了就别回来!”
烟年未动。
“愣着干嘛!马在后院里,赶紧骑了跑啊!”
“晚了。”
烟年慢慢地蹲下身,把耳朵贴在地面上。
“能踏出如此凌厉的马蹄声,必是南院王麾下的黑铁轻骑无疑,我慌乱逃窜,无异于畏罪潜逃,若被抓住,处境只会更凶险。”
李都头也赶紧附耳到地面上,只听了片刻,便大吃一惊道:“当真是黑铁骑!可是他们乃是南院王手中精锐,缘何大张旗鼓来捕捉你?”
烟年一脸晦气:“老娘也想知道。”
“我为北周安宁,在汴京兢兢业业十余年,累得如同拉磨的老驴,如今好不容易金盆洗手,竟有人来找我的麻烦?还让不让人过安生日子了?”
“罢了,左右也逃不了,不如去会会那大王,看看他脑袋里进了几斤水!”
说罢,烟年把袖子一捋,气势汹汹走了出去。
“哎,烟年……”
*
来者正是南院王麾下的黑骑。
烟年出门一数,发现竟足有二十人来捉拿她,且各个高大凶悍,气宇不凡,想必是精锐中的精锐。
她心中一沉,隐隐猜到这回的风波不好善了。
“在这儿!”一个兵士指着吼道:“抓住她,绑起来带回去!”
烟年直盯着他:“用不着绑我,我问心无愧,陪你们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那兵士方准备下手,就听烟年又冷冷道:“我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何可惧之处,诸位乃南院王私兵,竟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么?”
那兵士被一噎,踟蹰片刻,终归一咬牙:“不必捆了,先押上车。”
*
到得南院王的地界,烟年讶异地发觉,周遭哀鸿遍野,伤兵满地,沮丧与愤慨弥漫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竟与李都头传来的战报全然不符。
可见北周吃了败仗,且是惨烈的败仗。
她还未想通关窍,便已被扔到了监牢中,狱卒望向她的目光嫌恶而愤懑,烟年越发茫然,心道北周打了败仗,难道与她有关系么?
到得审讯之地,周遭环境更加恶劣,因久不见天日,地牢中散发着阴湿的气味,几支火把稀稀拉拉地燃烧,照亮了提审官手中的刑具,也照亮了他凶神恶煞的面庞。
直至此刻,恐惧才真正占据了烟年的内心。
她怕死,也怕疼,更怕在离归家一步之遥时倒下。
她蠕动嘴唇,问道:“敢问大人,烟年究竟犯了何错?”
提审官慢条斯理地翻阅面前的文书,不置可否。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地牢的空气近乎凝滞,周遭极为安静,落针可闻,可正是这样异样的安静,压迫得烟年喘不过气来。
“大人……”
“杜烟年。”
提审官终于缓缓开了口。
“细作名册上有你的手印,经过比对,我们断定你确是杜烟年没错。”
“既如此,例行的盘问便先免去,你只需回答我一个问题,为何要背叛大周。”
烟年先是一愣,随即笑出了声。
“大人怀疑我叛变了?怎么可能呢?”她道:“我在汴京细作营兢兢业业工作了十余年,过手的情报不计其数,还因干得不错,得了个校尉军衔。”
她又道:“大人久在军中,有所不知,我们细作为保忠诚,凡得了校尉之上的军衔,都必须种下冰凌种之蛊,除非金盆洗手,否则这蛊就会永远跟着我,提醒我不能背叛。”
“有所耳闻。”那提审官颔首:“正因如此,大王未下令当场诛杀你,而是命我将你带来此处,严加审问。”
烟年垂下眼,目光幽暗。
“是严加审问,还是屈打成招。”
“烟年娘子怎地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提审官丝毫不怒,反而露出儒雅笑意:“你犯下这等叛国大罪,莫非还想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