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124)
烟年吃了一惊:“这么要紧的东西,平白送给我?”
“给你便收着,”叶叙川漫不经心勾了勾唇角:“明日各库的管事会来送库房的钥匙,你也好生收着,喜欢什么就拿出来用,短缺什么就出去买,叶氏产业众多,养一个你绰绰有余。”
库房钥匙……
这是要将家财尽数托付予她么?
烟年怔怔无言。
招摇撞骗那么多年,见多了满口爱恋,实则不愿多花一个子儿的抠门男人,愿意把全副家当放在她手心中的,叶叙川是头一个。
手中的发簪似有千钧之重,烟年心中五味杂陈,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只抿了抿唇道:“这样……不妥当。”
“为何不妥?”叶叙川道:“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便给谁。”
他揽过她肩头,平视着她的双眼,缓缓道:“从前我们互相瞒骗试探,平白浪费了好些时光,如今你挚友身死,与旧主的联系就此斩断,往后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们还会有许多在一处的时日,你可以慢慢教我如何取悦你。”
微凉的吻落在她唇上,叶叙川轻轻抚摸她侧脸,如同对待珍而重之的宝物。
“过往种种便忘了去,我们从头再来过罢。”
*
烟年必须承认,听到叶叙川这样说时,她的信念在脑袋里狠狠动摇了一瞬。
从头来过,多美好的一个词儿,她就此摆脱当细作的辛苦日子,安于后宅,远离任何恼人之事。
可是……从头来过,从头又是何时?是燕燕身死之时?他们相遇的时候?还是她和姐姐藏在草垛里,眼睁睁看到家乡被大火焚毁的那一天?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叶叙川终究不明白她,不明白是怎样的过往塑就了今日的烟年,今日的烟年褪下伪装之后,骨子里又是个怎样的人。
家国之恸如一道天堑,将他们永远隔在悬崖两边,他是国朝枢密使,她是北方来的细作,立场悬殊,所以她永远无法给他了解自己的机会。
烟年闭上眼,勾住叶叙川的脖子吻了回去,在他瞧不见的地方,暗暗合上了那只盒子。
这份礼太重,沉沉压在心口,化作一种无法言说的怅然。
天意弄人。
当她不用再索要他的喜爱之时,他才开始正视对她的感情。
而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从头来过又有什么用?无非把错误刻得更深几寸罢了。
或许自己会出于任性与一时的动摇,在他身边待一些时日,可是她终究不是个寻常女子。
细作生涯艰辛凶险,红袖楼中看遍凉薄,早已剥夺了她爱一个人的能力,所以,叶叙川想要的天长日久,她给不了。
第51章
成年人之间的关系好在分寸, 都是聪明人,各有立场和秘密,于是也就默契地互不干涉, 一面亲近着,一面又互相提防。
叶叙川是当真喜欢她, 却又当真不信任她, 榻间抵死缠绵,温柔地一声声唤她的名字,但只要穿上朝服,就决计不给她任何接近机密的机会。
烟年亦然,平日里言笑晏晏, 可从未向叶叙川提起她究竟来自何处, 有何经历。
两人心照不宣, 却也相安无事。
她逐渐习惯了被关在府里的日子,不再执著于离开,只是偶尔看见乌都古自由翱翔时, 会产生一点羡慕,想起远在北周的姐姐, 阔别已久的家乡。
驯鸟教会了她很多道理, 当鸟儿被关得久了后,即使打开笼子门, 它也不再敢飞翔,
除非有人拽着它的翅膀,把它从笼子里赶出来,再抛下万丈山崖。
平静的日子下暗流涌动, 危机暗暗接近。
烟年早已猜到会有这样一天,只是她没想到, 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
*
从某日起,叶叙川又忙了起来。
他身居高位,忙是理所应当的,所以烟年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又不是那等离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子,叶叙川在外奔波劳碌,烟年在府里琢磨叶府侍卫的换班路线。
据她细心观察,墙头的暗卫大哥们偶尔也会磨磨洋工,比如换班时小歇个午觉,在树上摘点果子吃……如果乌都古在高处巡查,趁暗卫不注意时钻个空子也未尝不可。
之所以不跑,是因为烟年见识过叶叙川发怒的模样,当真是吓人,若是她敢带蒺藜跑,说不定叶叙川真能折断她的腿。
但是……人嘛,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哪怕不用,总得要有。
这也是细作职业病的一种,保持谨慎,耳聪目明,留心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