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欺君(109)
“玩物?”叶朝云笑了笑:“为了一个玩物的命,深夜去城东请擅医妇人病的郎中?“
叶叙川还未答话,叶朝云道:“她或许并不止英国公府的细作那样简单,但你难得寻见喜欢的女子,我便不再深查下去。”
“不过,阿姐也该提醒时雍一句,”
叶朝云声音清婉柔弱,却带着毒蛇般的阴寒。
“莫要玩物丧志。”
*
如果烟年知道叶朝云的作为,她会真诚地告诉叶朝云:姐们儿,你想多了,你弟弟根本不会玩物丧志,因为他现在干脆不玩了。
自己的态度那么明显,便是一条死皮赖脸的狗也该明白了:她不待见他,别来自取其辱。
叶叙川此人高傲,要脸,遭了明确拒绝后,至少在一段时间内绝不会再主动来找她。
在一场接一场叶子牌中,时间平静地流逝。
烟年起先还会留心外面的动静,将府中风吹草动记录在案,等着有朝一日恢复了通讯,她可以将这些情报送出去。
但是,人的惰性是无穷无尽的,没有绩效驱使,很快她就懒得再做这些无用功,只专心打牌。
这段时日像是一个平稳的梦境,没有算计,没有挂心烦事,烟年只觉自己仿佛关闭了五感六识,像一株海棠树一样,无知无觉地站成永恒。
有时她深夜醒来,望着窗外冷峻的天色,会恍惚自己究竟是谁。
是汴京牌王?是叶叙川的小侍妾?还是北周的女细作?
关于搜集情报的记忆好像已无比遥远,只有簪头中藏的冰凌子,还在无声提醒她细作的身份。
直到那一天,乌都古一声长鸣,撕破了这岁月静好的假象。
也将她从泥潭中拔起,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
事发之时正是清晨。
没有叶叙川干扰她睡眠,烟年起得越发早,正在庭中给香榧弹琵琶时,乌都古发出凄厉的长啸。
一曲凤求凰戛然而止。
香榧疑惑道:“夜鸮鲜少在白日里出没,今日怎么……”
话还未说完,一把琵琶落入她怀中。
烟年垫步拧腰,翻身上树,从那夜鸮爪下抽出一段布条。
靛青色的布料染了斑斑血迹,化为一种黯调的紫。
“这是……”香榧茫然。
“你回去。”
她听见烟年的声音,空灵缥缈,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回去!”烟年又重复了一遍。
香榧连忙抱着琵琶离开,却不由得多看了烟年一眼。
烟年手握那截破碎的布料,袖子轻微地颤抖,盯着叶府的高墙,好像在思考如何将它砸碎一般。
不过片刻之后,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将布条胡乱塞入荷包中,她忽然往地上狠狠一摔,并在侍卫们跑来察看时,露出若无其事的笑容。
她对他们道:“脚腕好像扭了筋了,烦请你们替我唤来周医女,让她诊治一二。”
*
“这是你要的东西。”
烟年将一封信件扔在医女面前,盯着她双眼道:“该你兑现你主子的允诺了,现在带我出去。”
医女一愣:“你一直在院中休憩,这信件是何时取来的?”
“我自有法子。”
烟年垂下眼,这傲慢狂妄的模样与叶叙川竟有三分相似。
“想窥破我的行踪,你的道行还远远不够,这便是你主子只敢让你来贿赂我,而非直接让你潜入叶叙川书房的缘由。”
那医女犹自不信:“你身在此间,怎可能去过书房?定是在诓骗我,恕我无法助你出府。”
烟年嗤笑一声道:“身在此间又如何,高手摘叶飞花皆可伤人,我打牌,弹琵琶,也自然有我的用处,可笑你高低也算个细作,竟然一无所察,眼神儿差成这样,不如回家给老头老太扎针去。”
医女被烟年讥讽得怒上双颊,一时无暇思考,无意间已信了七分。
烟年能哄骗叶叙川,定是精锐中的精锐,神通广大,能做到常人所不能之事,应当也是寻常。
医女打开那封信看了几眼,是叶叙川的字迹,可……她阅历太浅,辨不出真假,一时犹豫。
烟年不耐烦道:“你究竟有没有带我出去的本事?如果有,何必磨磨叽叽。”
“也不必怕我逃跑,蒺藜还在叶府里躺着,我若一走了之,他怎么办?”
医女沉吟片刻。
半晌,她把心一横:“好,可你不能在外待得太久。”
“你放心。”烟年平静道:“你我乃是同谋,我和其他细作不同,没有卖同谋的坏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