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57)
慕容琅跪拜稽首,三呼万岁。朱显仁这才露出笑容,让慕容琅平身,为他赐了座。
“自慕容大人离世,爱卿回京守丧,如今已过了半年有余。家中一切可好?”朱显仁先叙起了家常。
“承蒙皇上关照,家中一切安好。臣感激不尽。”慕容琅答道。
“嗯。”朱显仁点了点头,随即开门见山:“今日朕宣爱卿入宫,你可知所为何事?”
慕容琅恭谨地道:“臣昨日已见军报。如臣猜的不错,皇上定是为了霍州战事。召臣而来,是想与臣商议对策。”
“哈哈哈哈……”朱显仁突然笑了起来,声音爽朗:“朕就喜欢与你们这些武将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省力气得多。不像那些文官,一句话要转好些个弯子。朕与他们整日周旋,真是没得让人心累!”
慕容琅见皇上心情不错,嘴角不觉带出一缕笑意:“皇上说笑了。武将平日舞刀弄枪,操练兵法,难免脾气冲说话直,还请皇上恕臣无状之罪。”
“欸,爱卿不必自责,朕并无怪罪之意。”朱显仁摆摆手,神情又恢复了严肃:“眼下霍州兵力短缺,贺锋向朝廷请求施援。朕知道朔州有二十万大军,依卿所见,可否调派一部分去解霍州燃眉之急?”
慕容琅默了片刻,道:“启禀皇上,臣不仅是朔州军主帅,更是大周将军。如今霍州告急,臣理当设法援救。然而……恕臣直言,调朔州之兵实不可取,还请皇上三思!”
“哦?”朱显仁皱眉问道:“为何?”
“朔州距霍州路途遥远,即使加快脚程,至少也要走上两个月。而一路行军,将士们势必力困体乏,战斗力衰减。抵达霍州后,很难讲可否即刻上阵杀敌。”
慕容琅目光炯炯,语气铿锵:“何况,朔州相比霍州,更是大周的战略要地,鞑靼虎视眈眈已久。如朔州沦陷,鞑靼攻入玉京只是时间问题。臣揣测,我们一旦从朔州调兵援霍,鞑靼很有可能跟着进犯朔州。届时,两州同起战事,大周边关危矣。”
朱显仁闻言沉思,随后道:“从朔州调兵已是朕能想到的最为可行之策。大周虽在西南、东北以及沿海一带还有百万大军,但遣调更难。只怕等走到霍州,霍州早已更名换姓了。”
他顿了顿,又说:“昨日贺老将军进宫,自请代子出征,欲将功折罪,被朕拦下了。”
“贺老将军已七十高龄,如何还能领兵打仗?”慕容琅讶异。
“朕也是这个意思。朕能体谅他对贺锋不满,对霍州战事忧心,但让贺老将军出征实非良策。” 朱显仁言毕,不动声色地看向慕容琅,眸色深沉:“依卿所见,如今可还有其他办法?”
慕容琅早知,今日皇帝与他商谈,其目的便是在此一问。于是,他起身上前,撩袍跪地,拱手向皇上请命道:“臣愿前往霍州,助贺锋一臂之力!请皇上恩准!”
“怎么?你愿前往霍州?”朱显仁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眼中添了一抹柔色,但又体恤着说道:“可你孝期未过,朕怎能让你此时前去边关作战?”
“如今边关危急,国家有难,臣的家事如何能与此相提并论。何况臣乃大周将领,为国上阵杀敌、出生入死乃职责所在。皇上不必思虑过多。”慕容琅掷地有声。
朱显仁颔首,面露赞许之意。他缓步上前,作势欲将慕容琅扶起。慕容琅见状赶忙起身,躬身谢过皇上。朱显仁示意他就坐,不必拘礼,随后又问:“你此去霍州,朕自然是放心的。然而调兵之事如不能解决,恐怕你到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臣无需借调一兵一卒,亦能取胜!”慕容琅信心满满。
“当真?”朱显仁不可置信。
“皇上面前,臣怎敢戏言?臣愿立下军令状,如不能得胜,自愿降为普通兵卒,将毕生献祭沙场!”慕容琅言之凿凿,不容朱显仁有丝毫怀疑。
“爱卿言重了!你是大周第一将军,朕对你爱重有加,岂能不信你!”朱显仁眼含笑意。
“玉京到霍州约莫一个月的路程。为臣三日后出发,轻车简从,日夜兼程,预计半月有余便能抵达。”慕容琅道。
“好!好!好!那朕就在禁城等着收到你的捷报了!”朱显仁用手拍了拍慕容琅的肩膀,既是鼓励,又是压力。
慕容琅再次稽首跪拜,随后便退了出去。
周德忠用托盘端着一个药碗,缓步来到朱显仁身侧,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您该喝药了。” 朱显仁目送慕容琅走远,随后转过头,耷拉着脸对周德忠佯装怒意:“又喝药!朕已经说了,朕的身子已经好多了。那个顾惜衡偏是不听,天天让朕喝药,没病都喝出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