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45)

作者:留春令

慕容琅闻言,眸中一亮:“这么说,住持是知道苏五斤的?”

浸惠住持慢捻佛珠,平静地说道:“听净慈师太说,十几年前苏五斤的父亲抱着他来到叠翠庵,请求净慈师太医治这个孩子,并希望留他在庵中修行一段时日。那时苏五斤还不到两岁。净慈师太听着这个名字实在不像话,便想为他改一改。因他父亲希望孩子长大后,不要学自己是个杀猪的,而是做个读书人光耀门楣,净慈师太便为他改名‘苏墨’。”

她喝了一口茶,继而又道:“当时,苏墨应是从娘胎里带了一股恶症,骨瘦如柴,身子极为虚弱。虽说能够医治,但需花费很长时日,汤药也不能断。他父亲便恳求净慈师太无论如何将孩子治好,并放下五十文钱,说好以后每月都会过来送药资。”

“然而大约过了半年,渐渐的他父亲来的就少了,一年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净慈师太心慈好善,便将这个孩子收留了下来,经过几年的悉心调养,终于治好了他的病。此后,苏墨就跟着净慈师太在庵中修行。”

慕容琅认真听着浸惠住持的讲述,随即问道:“那这位苏墨如今可还在庵中?”

浸惠住持摇摇头,语带苦涩:“想必施主也看到了,叠翠庵平素香客甚少,香火寡薄,生活极为清苦。几年前,净慈师太向周边村中的农户募集了一些银钱,分发给年老体弱的女尼,让她们下山各自返家。如今庵中只有十来个女尼,每日需靠耕种劳作养活自己。净慈师太圆寂后,苏墨就下山了,一则他已经长大,身为男子留在庵中多有不便,二来他也该出去闯一闯,不能在叠翠庵荒度一生。”

“那您可知他去了哪里?”慕容琅又追问道。

“他临行前,说是会去京城。余下的,贫尼就不清楚了。”浸惠住持捻着佛珠,眸色安宁。

慕容琅不语,思忖了片刻,随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画像,起身送至她面前,道:“请住持看看,可否见过此人?”

浸惠住持接过画像,展开一看:“这不是苏墨么?”

“哦?您确定他就是苏墨?”慕容琅确认道。

“确定!这么清秀出尘的少年除了他,我还没见过第二个。”浸惠住持答道,看向慕容琅。

慕容琅心下了然。

浸惠住持见二人已叙话多时,便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尼已将自己所知都告知与施主。如施主没有其他想问的,恕贫尼就不久留了。”

慕容琅闻言心知这是送客的意思,便躬身深施一礼,道:“多谢住持为逸之解惑。今日在下多有打扰,望您海涵。”

浸惠住持又念了一句佛号,便唤来刚才的小尼姑,让她将慕容琅主仆二人送出庵中。

慕容琅离开前,让御风捐了一百两银票的香火给叠翠庵。小尼姑接过银票,恭谨道谢。二人旋即策马消失于山林间。

叠翠庵正门旁的一条石径小路上,露出一角灰色僧袍,一位带发修行的师尼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默默不语……

日暮西垂,晚霞艳丽,为乐清山平添了一抹绚烂。林中光线渐暗,鸟兽归巢,比来时多了几分神秘。慕容琅和御风打马在山道上前行,待转过几个弯,再回首时,只见叠翠庵已没入了密林,仅留一角屋檐。

“果然是个避世的好去处。”慕容琅暗道。他一边行路,一边将浸惠住持的话给御风讲了一遍。御风听完,拍了下大腿,爽朗地道:“这么看来,那位苏公子应该就是沣水县的苏五斤了。”

慕容琅闻言,嘴角上扬,嗤笑一声道:“御风啊御风,没想到这些话连你也给骗了去!”

御风一愣,不解地看着慕容琅:“骗?主子何处此言?”

慕容琅目视前方,眸色深沉:“谢府上的苏墨就是净慈师太的义子,这一点通过浸惠住持对画像的指认已毋庸置疑。至于苏墨就是苏五斤,哼!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御风皱起了眉头,有些纳闷:“可我觉得那位住持说的没什么问题啊。”

“没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慕容琅的语气不容置疑:“你想想,一个屠户的儿子,在叠翠庵生活了十几年,与京城没有半点干系。如果说,他下山后,寄居谢府是凭着净慈师太与谢鸿的关系还情有可原,但他闯进我父亲的书房,这又是为何?”

“也是。”御风挠挠头,困惑地道:“这么说的话,确实讲不通。”

“据我揣测,当年叠翠庵中除了苏五斤,应该还有另一个孩子。真正的苏五斤已经死了。他死后,这个孩子顶替了他的身份,变成了如今的苏墨。所谓的遣散众尼,恐怕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掩盖当年的秘密。”慕容琅冷冷地道:“净慈师太要么没对浸惠说实话,要么,就是浸惠在刻意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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