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34)
苏墨的头上渗出密密的细汗,后背微微汗湿,他责怪自己大意:“没想到慕容琅竟是只狐狸!自己被算计了!”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又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这是书房内的最后一屏书架,后面是一堵坚硬的白墙,无门无窗,他就躲在二者之间。慕容琅正向这边走来,袍脚一起一落,显得步态从容自若。苏墨甚至能想象得出,此刻慕容琅定是一脸讥嘲,等着看闯入之人被抓时的窘迫。而自己逃无可逃!
苏墨紧紧盯着慕容琅的皂靴一步一步靠近,心跳如鼓。眼见仅差一屏书架,他就要走到这里……
“二少爷,您在这里么?” 突然,门外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
慕容琅脚步一顿,回头看向来人。一个丫鬟快步走进房内,向慕容琅施礼后道:“二少爷,您果然在这里。夫人让您尽快回水榭,莫让众位小姐久候。”
慕容琅沉声道:“知道了。我这就回去。”丫鬟闻言退了出去。
苏墨看见那双皂靴在原地停了停,随后便转头向屋外走去。待苏墨听到脚步声走远,书房门又落了锁,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好险!”他长出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才发现刚才因为太过紧张,袖口都被攥出了褶。
他自觉自己离席的时间已经不短,再耽搁下去,只怕会引起怀疑。好在暗卫不会在慕容琅不在时入院搜捡,因此院子里暂时是安全的。但苏墨知道,此时暗卫正守在院外,只要他一出去,便会被逮个正着。怎么办?怎么办?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冷静!一定会有办法!”苏墨安慰着自己,整个人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猛然想到,那次夜探慕容府时,自己对慕容狄书房院子的四周刻意留了心。这个院子的后墙外有一条溪流,是栖月湖湖水的分支。而溪流对岸又是另一处院落的外墙,因此两墙中间没有可供人所立之处。如此一来,不论是慕容府的守备,还是慕容琅暗卫,都不可能布于后墙外。
这便是自己的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苏墨紧了紧背后的包袱,走到那扇窗闩坏了的窗户前,飞身跳了出去,又将窗户合上。他四下看了看,确定院中并无他人,便疾步跑到后墙墙根下,双腿蹬地,腾空而起,脚尖轻点了几次墙面,跟着一个利落的翻身,便轻松跃过院墙,稳稳地落于溪水中的一块石头上。
苏墨稳稳了身形,在此处快速将衣服换回,将头发束好,把脸上的土洗净,对着溪水检查了一下并无纰漏,又用包袱皮将小厮的衣服裹了,藏于树丛中,才匆匆回到了宴席。
慕容琅已经回来了,此刻正站在窗前,背对着众人,凭栏眺望着湖面,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各府上的小姐们三两个一群,或嬉闹说笑,或闲坐赏荷。她们已没了一争高下的心思,只是像商量好了似的,故意冷落程玉姝。程玉姝倒也不恼,正在和谢启暄闲聊。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谢启暄见苏墨才回来,忍不住抱怨。
“额……果如谢兄所言,慕容府太大,我回来的时候迷路了,耽搁了些时辰。”苏墨喘着气道。
谢启暄正要摆出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样,就听程玉姝对苏墨说道:“这位公子看着面善,不知该如何称呼?”苏墨觉得这声音他听起来很是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听到过,便拱手道:“在下苏墨,见过程小姐。”
“你是苏墨?真的是你!”程玉姝难掩语气中的兴奋:“你不记得我了?”她问道。
苏墨一怔,谢启暄也愣住了:“你们……以前认识?”他呆呆地看着二人,有些不可思议。
“城外的那个客栈,你还记得么?当时我带着丫鬟和护卫……”程玉姝道,刻意避开了那晚的细节。苏墨闻言,上下打量着她。是她?那晚在客栈,自己救的姑娘竟然是她?他只记得那姑娘一直带着帷帽,未露真容,夜里去她房内救人时,也没有点灯,因而自始至终,苏墨都不知道那位姑娘长什么样。不过,看她的身量和这通身的气度,应该就是她没错了!
苏墨深感意外:“真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见到姑娘!”程玉姝亦是惊喜,正要再说些什么,慕容琅走了过来,对着苏墨语带关切地问:“苏公子出去了许久,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苏墨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尽管他语气和煦如春风,但眸色却染了一层寒凉。
“他这是怀疑自己了?”苏墨心想。
他在回来的路上仔细回想过今日的行动。自己离席不久便很快到下人房里换了衣服。这一段的路程很短,且四周开阔,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因此不可能有暗卫埋伏。那么自己进入慕容狄书房被暗卫发现时,当是穿着小厮的衣服。而自己从慕容狄书房逃出后,立刻在溪水中的石头上换装。也就是说,暗卫没有见过做公子打扮的自己。何况自己的脸上一直覆着一层土,看不清面容。慕容琅这么问,不过是在试探,并没有什么确定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