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316)
慕容狄患病期间,谢鸿曾为他开过十几个方子。一副接一副的汤药服下,慕容狄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但始终得不到根治。最终,慕容狄被活生生的疼死了。
想到夫君走的时候,原本身材敦硕的一个人竟瘦成了一把骨头,全身一点血色也无,因长期疼痛而紧拧出来的皱纹就像是刀刻一般,在眉宇间留下了数道沟痕,慕容夫人又落下泪来。
慕容狄死后,她曾请求谢鸿详加细查。因为她总觉得慕容狄的病不像是病,但至于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可谢鸿在研究了所有脉案之后,却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又说此病恐怕是一种怪疾,劝她别再深究。
“难道这种毒当真如同那个公公所说,就是最高明的大夫也察觉不出?甚至连医术精湛的谢鸿都查验不出来么?”慕容夫人心中疑惑。
“还有太子,”慕容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流出泪,神色肃然:“他为何要加害老爷呢?”陈家一案已经过去了十几年,当年参与此案的朝臣浮浮沉沉,除去当年被卷入其中的自家,恐怕已经没有人记得,也没有人再提起。那件事就像烟尘一样,被风一吹而散。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视了!”慕容夫人努力地回想着。她就像在一根一根地梳理着绣架上的绣线,密密匝匝的丝线正如逝去的岁月,每一根都代表着一段被她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
猛地,慕容夫人眸光一亮,她陡然想起,就在慕容狄身上出现疼痛的几个月前,他的言行举止确实有些反常。下朝后,他经常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关就是一整天。而晚上睡熟之后,还会说些含混不清的呓语。
记得有一次,她为慕容狄去送补汤,在书房外曾隐约听见他气恼地斥道:“太不像话了!太子,太子越来越……”话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暴躁。跟着,就听见一阵花盆落地碎裂的声音。她被吓了一跳,险些将放着汤盅的托盘失手跌到地上。待她进去一看,慕容狄竟失手打碎了他最喜爱的一盆墨兰。
这些年,慕容狄始终被陈家之事折磨,每每想起就会愤懑满怀,乱发一通脾气。当时她以为又是如此,便柔声劝慰了几句。而慕容狄见她进来便收了声,只顺着她的话点头应是,自始至终未多做解释。
“难道是太子又做下了什么错事,被老爷知道了?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所以他对老爷……”慕容夫人心下忽然一沉:“太子毒害老爷的事,琬儿一定被蒙在鼓里!而她身处东宫,日日陪在太子身边……”想到梦中见到慕容琬的情景,她周身霎时一阵冰寒。
“何妈妈!何妈妈!”她摇着何妈妈的肩膀叫道。
“夫人!”睡得正香的何妈妈被慕容夫人的声音吵醒,起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应道:“老奴在!”
“快去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回玉京!”慕容夫人支起半个身子,对何妈妈吩咐道。
“回玉京?”何妈妈一怔,原本还有些迷瞪的她立刻醒了。她看了看窗外,外面黑黢黢的,月亮还挂在天上呢。“夫人,您莫不是被梦魇住了?好好的,做什么回玉京啊?再说,您这身子……”
谢启暄在给慕容夫人诊过病后,就去了偏厅吃茶点。因为茶点做得很是对他口味,他便没跟着严恺一起回去,而是让后厨再多做一些,他想带回卫所。所以,当慕容夫人第二次吐血的时候,他还在偏厅。
谢启暄重新为慕容夫人把脉。病因没什么两样,方子也不用重开,只是他叮嘱何妈妈,慕容夫人服药的次数由原先的每日两次,改做每日三次。此外,要给她多吃一些滋补身子的东西。何妈妈正想着明日再去买些人参、燕窝备着,谁知夫人这就要回京城。
“别总拿我的身子说事!”慕容夫人急切地道:“我说了,我的身子我再清楚不过。何况启暄那孩子也说没什么大碍。你若实在不放心,明早派人去多抓几服药带在路上便是。”
何妈妈见夫人话说的急,担心她又吐血,赶忙顺从地道:“夫人莫急,老奴全听夫人的。只不过,眼下二公子还在鞑靼。您不想等他回来再走么?好歹见上一面,您也能放心啊。”
慕容夫人如何不想等慕容琅回来,但慕容琬凄惨的哭嚎揪得她心疼。“横竖琅儿还有一众将士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但琬儿……琬儿就只有她自己。”说着,她又不自觉地干呕了几声。
“慕容琬?大小姐?”何妈妈惊得张大了嘴,她一边抚着夫人的后背,一边问道:“夫人,难道是大小姐出事了?那信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信!对了,那封信呢?”慕容夫人经何妈妈这一提醒,乍然想起她将信给了秦伯之后,就未再在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