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拢玉京春(263)
“小姐,我明白,我全都明白。”雪叶用帕子为程玉姝擦着眼角的泪珠:“但越是这样,您就越要镇定,千万不能自乱阵脚,让人拿了把柄,说您不贤德,说您醋妒!这可是犯了七出,是不合妇德的!”
程玉姝被雪叶说得一愣,不合妇德?她只是在乎慕容琅,不想看到他和别的女子亲密,怎么竟会扯到妇德上?
雪叶见到程玉姝的表情,便知她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便继续道:“咱们暂且不论大将军对苏姑娘到底有没有情意,只拿今日这事来说,奴婢原以为大将军威风凛凛、风光无限,却从没想过原来围绕在他身边的危险竟然这么多!咱们这还只是跟了他区区十来日,可想而知大将军平日里过得是什么日子!”
“所以,若您是大将军,您会更在意谁些?是在意可以为自己分忧解难、冲锋陷阵的苏姑娘,还是只顾着儿女私情,吃醋生闷气的……”雪叶没敢继续往下说。
程玉姝手里揉捏着帕子,心里默默咂摸着雪叶的话。是啊,自己整日里想的全是打扮得美不美,能不能吸引住慕容琅的目光?和慕容琅聊些什么附庸风雅的话题,以显得自己博闻广识?可从来没有站在慕容琅的立场上,考虑过他的所思所想,所忧所虑。
直至雪叶的这一番点拨,她才深切地意识到了自己与苏墨的差距。那根本不是什么样貌、出身、学识等等这些东西,而是苏墨懂慕容琅!但她,不懂!在这一点上,甚至雪叶都比自己要看得通透!
“您若是实在看不开,不如这么想。大将军一定是将苏姑娘当成了自己的士兵。他手下的士兵被人劫持,还受了伤,大将军自然会关心。要不怎么整个朔州卫的兵将都会对大将军如此赤胆忠心,甚至甘愿献出自己的性命呢?”雪叶继续劝慰道。
“雪叶,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懂事?就像常年生活在深宅大院中的那些妇道人家一样,只会拈酸吃醋,讨好夫君?”程玉姝不自信地问道。
“怎么会呢?小姐,您样貌出众,才学又好,想求娶您的王孙公子都要从玉京排到朔州了。这是多少权贵家的千金小姐都羡慕不来的。您可千万不要这样菲薄自己。您不过就是因为太在意大将军了,才会事事处处想得多些。”雪叶安慰她道。
听着雪叶的劝导,程玉姝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折腾了一个晚上,她终于有些撑不住。雪叶重新为她洗漱,伺候她睡下。
……
在毡毯上躺了一会儿,苏墨渐渐缓了上来。她抬眼对上慕容琅焦急的目光,淡淡一笑:“我好多了,将军不必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慕容琅皱着眉道。他刚刚抱起苏墨的时候,觉得她比原来更轻了,虽然比皮包骨头强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再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和被疼痛折磨、不时拧紧的眉头,慕容琅觉得苏墨中的毒可能更加深了。
“你跟我说实话,你现在的身子到底怎么样?还能撑多久?”慕容琅目光灼灼,带着不容欺骗的威力。
苏墨苦笑一声:“别害怕,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再说,还没帮你拿到解药,我怎么都不会死。”
“苏墨!”慕容琅又气又急,他的鼻头一阵泛酸,眼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圈。他忍了好一阵,才让自己没有哭出来:“你以为我是因为害怕你不能帮我拿到解药,才担心你么?”
“你……别……”苏墨没见过这样的慕容琅,赶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的毒一定能解!慕容家也会好好补偿对你和陈家的亏欠!”慕容琅毅然决然地道。
“好!”苏墨点点头,声音虚弱。她忽然觉得好累,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倦怠。自己的家仇、主子的阴谋、鬼魅的幽冥毒,还有她对慕容琅的感情……这一切就像是一根根的锁链,层层叠叠缠绕在她身上,不断收紧,锢得她透不过气。
此刻,她最想念的就是叠翠庵,是有师父和乳母在身边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却那么的无牵无挂、无忧无虑。
“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去?”苏墨低声喃喃着,渐渐睡了过去。
慕容琅看着熟睡的苏墨,很想上手轻轻抚一下她的面庞。这无关男女情爱,而是心疼与愧疚,但,他终是忍住了。
“到底是谁下的毒呢?”这个问题再次浮上他的心头。自从他得知苏墨中了幽冥毒,就一直在揣测那下毒之人究竟是谁。朔州卫的人是首先被排除在外的。因为他严格禁止手下兵将使用这样的伎俩克敌制胜。原因在于,他认为制毒、下毒的过程比的是谁更阴损,久而久之,内心将与蛇蝎无异。故而,朔州卫中从不允许有带毒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