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良人(18)
“去城中,按方子去所有药堂!”她复又看向一边哭泣的人群,“每个人领一包我这之前备下的防寒药,无论有无症状,都先行服下!”
事态紧急,便是有人要说话,也被何传中带来的城守府的府兵拦下。
紧张的救援持续了足足两天两日。
苑生不知道日升日落,只是麻木地,一遍一遍熬药,捣药,一遍一遍地问何大人,找到了吗。
第三日,已经无人再有希望。
便就是何传中,也无法开口。
“他不会死的,”苑生道,“你们都找过了吗?”
“……”
“我下去找,我一定可以找到的!”
她挣扎站起来,却是因为久蹲在地上熬药,一把跌下。
“师父!”
“苑姑娘!”
突然,井下传来摇铃。
“找到了!找到了!!!!”
井下二十四个时辰,抬上来的两个人已经脸色苍白。
邵滕尚且能动,他张了张嘴:“救……救他……”
不消他说,苑生已经扑了过去。
那般如玉的人,此时却是闭眼躺在席上,唇色青白。
相比于邵滕,他腕上还有伤口。
若不是还有一丝出气,怕是说他是个死人,也可。
苑生抖着手,足足半盏茶时间,才控制住针。
扎了数针,男人不见醒转,直到第九针。
泪眼朦胧中,她才听得一声轻唤。
“……莫怕。”
苑生死死咬着唇,狠狠摇头。
她怎么能不怕,她怕他孑然一身,到最后,都没能一场欢喜。
她怎么能不怕,她只怕,这只暖玉般的手,再无温度。
这一年隆冬。
啟丽山矿脉透水,惊现尸骨,事关前朝异毒旧事,险些引发疫病,幸得淮城医者救治防护及时。
司工监尚监贪赃枉法,为挣功绩不惜瞒上欺下,坚持开矿以致事发,革职押入天牢。
其学生邵滕涉嫌七司擢考违规入朝为官,念其在矿脉透水中积极救援,自身也深陷矿井,是以功过相抵,从轻发落,但,永不为官。
从而,牵扯出南盛开国以来最大的贪污案,连带涉事官员全部论处。
圣旨下来的第二日,城守府中,何传中便恢复了身份,换回了七司官袍。
“于大人,此间事了,我这便就要回去复命了。”他瞧着眼前一身月白长衫的男人,“谢过大人配合,否则,这朝中的老虎,可是难抓。只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田地,真是惊险。”
窗边人咳嗽了一声,堪堪转身:“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
“于大人是想替苑姑娘求一个好归宿?”
“……”
何传中却是摇摇头:“经此一事,你还要将苑姑娘推走吗?她如今得了诰命,乃是县主,等闲没有我置喙的地方。便就是我向今上替她请求赐婚,可这赐给谁,苑姑娘都不会答应吧?你莫不是想要她恨你?”
“何大人,我不是开玩笑。”
“你可知,邵滕出矿井的时候与她说了什么?”何传中道,“他说,救你。”
“……”
“矿井下为了不叫情敌喝那污水,宁可放自己的血去救,这般神仙人物,你说,苑姑娘眼中如何还能容得下他人?”何传中笑了笑,“偏执如邵滕都想要成全你们,敢问我们于大人,心中就一点都不动心么?”
空气静默了一瞬,终于,于祁浅浅笑了一下:“只是,我非良人。”
何传中摆摆手,到底也没答应,折身离开。
冷夜风起,月凉如水。
于祁静静站着,忽闻身后声响。
转首间,有人踏雪而来。
“大人,是不是良人,我自己说了才算!”
苑生一步一步走过去,没允许他撤开眼去。
她瞧得专注,慢慢走到阶上,低头。
第一次,她趾高气昂地对上他的视线。
男人眉目如画,此时披着大氅,脸色更是如玉般不可侵犯。
可她偏要犯。
温热的唇落在额间,于祁一震。
肩头却被按住。
“大人,想要我走,可以,人都有执念,你便就遂了我的执念,我就放手。”
长袖中的手指捏紧,于祁没动。
苑生已经打定了主意,又怎会半途而废。
呵气如兰,唇畔点过他的眉心、眼睫、鼻尖……
她停在了他唇畔。
心下颤颤,他,仍是不肯么——
下一瞬,腰间一紧,那暖玉托上她的脖颈。
唇上缠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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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生,我这前半生,皆是苟且,我曾想,余生漫长,不过虚度。
唯有你在,我才知,爱你这件事情,可越千山,越万阻,违心不得。
大人,我爱你,从不是救赎。
只是我想与你一同,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