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70)

作者:葛生zhong

老太太点头道:“是啊,你说得对。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靳府走过了最为晦暗的日子,而节气也从小寒逼向大寒。

京郊农庄上比起城中靳府要冷上不少,芄兰便每日将炭火烧得旺旺的,傅明拥炉而坐,常常不是靠着坐榻打盹,便是醒着出神,膝上搭着的一方小被掉了也浑然不觉,绿菲时不时便为他拾起重新盖好。因为精力不济,他连书都少看了,那把被靳以差人送来的琴更是落了灰。唯有方师约从外头回来时,他才会打起精神和方师约聊聊天。

方师约虽说自己近来得闲,却也并非真的完全有闲,但他每日里仍有不少时间待在此处,在他的精心治疗下,尽管气候愈发严寒,傅明心绪也不佳,但病情仍是缓缓好转。

这日里,方师约暂且不在,院门难得地被叩响。

绿菲去开门,来人她觉得眼熟,仔细一想,是昔年傅明乳母将要南下时,前来接她的人中的一个,是她的本家侄儿。

此人早已到达京城,却迟迟没有找到傅明,处处碰壁,几番波折才终于将地方找对了。

绿菲领着人去见了傅明,来人见傅明明显的病容,又思及近来打听到的相关事情,心中有些不忍,先与他问候了几句。

傅明致歉道:“因为近来发生了不少事,我又病着,没有及时去信通知你们,让你好找,实在对不住了。”

“在下明白,这段日子,为难傅公子了,在下不过是多跑跑腿,无妨。”

傅明问道:“不知您此回前来,是为何事?”

来人虽觉得自己前来传信是雪上添霜,但又不得不说:“实不相瞒,婶婶入冬后旧疾复发,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想见见您,奈何实在动不了身了,是以……”

傅明闻言,身子微微前倾,神情惊慌,“您说的……”是真的,他知道,一定是真的,别人怎会拿这个跟他开玩笑呢?

傅明关心则乱,绿菲在一旁为他问清了具体情况。傅明当即便想动身,但他如今亦是病体难愈,如何能够南下?不仅两个丫鬟,便是乳娘的这位侄子也苦苦劝他,又道:“公子如今这样,想来婶婶见了也难以开怀。更何况,若您路上稍有差池,在下更是难辞其咎,婶婶更不用说了。”

傅明仍要坚持,恰好赶回的方师约也从旁劝拦,他语气比这三人更强硬,说是劝,不如说是预备强行将傅明禁足在此。

最后,方师约留下几张药方,让傅明好生调理,按病情变化换药,又对绿菲与芄兰再三叮嘱,自己则跟着南来之人前往江南。

临走时,方师约又对傅明道:“你应当清楚,我去比你去更有用。你就安生待着。等我回来要是你还是现下这副模样,你且等着我下狠手吧!”

方师约随人走后,傅明摸着自己的手腕,似对人语,又似自言自语道:“我当然知道他去比我去有用。可是,我……”他咽了未出口的话。但绿菲却似听懂了,他心里想的也许是:

若我不去,我怕会永留憾恨。

大寒过后没几日便是除夕了。

这是绿菲和芄兰跟着傅明以来,过得最冷清的一个除夕。但她俩还是准备了许多东西,傅明强打起精神,写了一副对联,让她们贴在了门外。除夕夜,就着烛光与火光,主仆三人不论身份,同桌而坐,便有了些相依为命的感觉,寂寞却又不乏温情。

傅明将欲守岁一夜,乡村寂静,他听着屋外风声,偶尔响起的狗吠,和屋里两个丫鬟下双陆棋的响动,漫无边际地想着一些往事,却在酸甜夹杂的情绪中不知不觉地昏睡过去。

但除夕过后,春节头日,这个小小农庄竟也有了两三访客。

最早到的是燕乐,但他今日并无多少闲暇,所以并未久坐,只是再三叮嘱傅明:“我见你气色仍不大好,一定要听方先生的,莫多劳心,好生调养。”

傅明好脾性地答应了一回又一回,燕乐便稍稍放心地匆匆而去。

隅中时,附近几户农人来访,送来腊肉米酒等,这些人都是以前傅明庄子上的庄农,他们说这些是谢礼,傅明笑着收了,也让绿菲和芄兰拿了些采购来的年货作为回礼相赠,那些农人本不欲收,但奈何对着两个清秀又热情的姑娘实在无法,便只好收下带回了。

中午,芄兰用腊肉炒了一道菜,又热了些米酒,允许傅明喝了一小碗。久未尝酒味,虽然米酒不算酒,但傅明还是喝得很是津津有味。

午后,孙藏用来了。他倒是本欲带酒而来,知道傅明病着,不宜饮酒,便只捎了些吃食,见傅明精神尚不佳,也就没有久坐,拣了些开心的事与他笑语了一番,便让他好生休养,即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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