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种(4)
只是他并非事事都会……
在喝了一个月一模一样的稀饭后,顾隐朝终于忍不住开口:“阁下,请问你家里是连米也买不起吗?”
赵芜窘得满脸羞红,他垂着脑袋,扣屁股下坐着的草席,小声道:“我只会做这个……”
说完,他又怕顾隐朝嫌弃似的,连忙道:“李大娘昨日来看病时,给我带了一坛腌萝卜,我尝了,味道还不错……要不你就着那个吃?”
顾隐朝叹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不住捂着胸口闷咳了两声。
“你起来做什么呀,伤还没好全呢,躺回去躺回去!”
“我去做饭。”顾隐朝看着面前小小一团的赵芜,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云飞山上小师妹养着的一只白兔,“就算是酬劳吧。”
他是会做吃食的,只是从前只为了一人下厨,厨艺也完全是为了讨他小师弟欢心,才费心思学的。
只是……只是他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可矜持的呢?
顾隐朝翻了翻赵芜家里,只找到一块腊肉和几根小白菜,他挑了挑眉,问跟在他身边的赵芜:“你平日在家,到底吃什么?”
“就,就稀饭啊。”赵芜抠了抠脑壳,像是想起什么来,“哦,有时候来看病的街坊也会给我带点吃的,比如他们做的饺子啊、蒸的年糕啊什么的。有时候我也会街口馄饨铺吃点馄饨的,你放心,我饿不死的。”
顾隐朝又叹了一口气:“难怪你这么瘦。”
最后,顾隐朝让赵芜向邻居借了盆豆子,炒了个黄豆腊肉,又将那几根可怜的小白菜凉拌了一下,勉强凑了两个菜,叫赵芜来吃饭。
赵芜自从离开药王谷,过得都是自力更生的日子,哪里吃过这么好的手艺,当场都快把眼泪吃出来了,在心里连连感慨,没有救错这个白眼狼。
那段日子是赵芜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他和顾隐朝是单纯的大夫与病人,在小院里过得很开心。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和顾隐朝说话,但渐渐的,顾隐朝也愿意回答些问题,只是触及过往的问题,他便沉默下来,一整天都不会再开口。
赵芜渐渐也摸清了顾隐朝喜欢听什么,不喜欢听什么,于是变着法地逗顾隐朝开心,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所做的早就超过了一个大夫应该负的责任。
直到有一天,顾隐朝不见了。
连着那把收在墙角的长剑。
顾隐朝只留下两块宝石在桌上,是他从剑柄上扣下来的。赵芜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那是答谢,也是辞行。
赵芜坐在桌旁,怔怔地看着那两块鸽血一般红的宝石,直到有冰凉的液体滴在他的手上,他用手背一抹脸,才发现自己脸上全都是冰凉的泪。
他想,姓顾的,你怎么能,一个字也不留下地走了呢?
果然是个白眼狼。
再见顾隐朝,已是三个月后。
这一次,顾隐朝仍带着满身的血,与上次不一样的是,他是悄无声息地倒在赵芜的门口,赵芜只需要背他短短一程路就好。
顾隐朝醒来后,见到坐在床边抹泪的赵芜,嘶哑地笑了一声,吐出几个含血的字:“哭什么,赵芜,我大仇得报,你该……该为我高兴。”
赵芜咬着牙,他背过身去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其实他也不想总是哭的,只是他见着这样的顾隐朝,实在心头疼痛难忍。
“你知不知道,你的左手已经废了,从此再也不能使剑了。”
“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一只手么。”顾隐朝笑了两声,笑里,既有自负,又有说不清的凄苦,“以后我再练右手剑就是了。”
赵芜转过身去,哭着想要骂人,却被一只微凉的大手捂上嘴。
“嘘,别哭。”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名字吗?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是顾隐朝,隐姓埋名的隐,朝日再来的朝。”
赵芜记住了,隐朝,顾隐朝。
等这一次顾隐朝伤好些了,赵芜就开始缠着顾隐朝,整日像只粘人的猫,弄得顾隐朝有时候都招架不住。赵芜在顾隐朝出门的时候还要扣下他那把最宝贝的剑,才肯放人出去。
就这样,两人不清不楚地纠缠着,几个月后,就到了年节时分。赵芜在顾隐朝的酒里下了点助兴的药粉,与顾隐朝滚上了塌。
他是头一回,痛得缩在顾隐朝怀里发抖,却又不肯推开身上的人,只尽力放松,将腿打开的再大些。
事后,赵芜缩躺在顾隐朝的胳膊上,悄悄地抱紧了顾隐朝,将脸埋在顾隐朝的胸膛,闭眼睡去了。
他就像个穷途末路的赌徒,拿自己所有的筹码,赌一个未来的可能。
第二天,顾隐朝什么都没说,起床给赵芜擦洗了身子,然后收拾起了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