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口难言(154)
时愿主动打招呼:“叔叔好。”
顾柏舟抬眸与她对视,朝对面沙发的方向扬了扬下颌,淡淡地说:“坐吧。”
转而扭头使唤起顾萧杨,“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客人倒茶。”
时愿与顾萧杨擦肩,心里觉得,顾柏舟没把她当客人对待。
好事还是坏事?
顾萧杨将七分满的茶杯置于桌面,离开得自觉又干脆,把说话的场地留给顾柏舟和时愿。
被他体贴的两人却都在沉默。
时愿拿起茶杯抿了口,然后关切地问候:“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僵局总需要一个突破口。
“尚可。”
顾柏舟回答得简明扼要,语气很生硬,不希望与时愿在这个话题上扯许多。
一来他们两人都心如明镜,这不是今天见面的重点;二来枉费唇舌,他能回家调养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顾董事长雷厉风行惯了,不喜啰嗦,做事极其讲究效率。
他不满意时愿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眉宇添了分威严,直言不讳:“你知道我今天请你进家里是为了什么吗?”
这么快就步入正题?时愿咽了下喉咙。
虽然顾柏舟不按套路出牌,但她稳住心态,不卑不亢地接话:“是因为我和知忧的事情。”
还算上道。
顾柏舟微不可见地颔首,双手交叉,沉声摆明态度:“实话实说,我并不看好你们在一起。”
时愿表情未变,依旧恭谨地望着顾柏舟,只是眸子里的光芒黯淡下去。
事情终归是朝着不理想的方向发展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不是措手不及。
昨晚,时愿从顾知忧那里得知顾柏舟的反应后,心里悄然朝两个方向做了演绎。
得到长辈的理解与祝福,毫无疑问是最顺利的走向,她只需规划登门拜访的事宜,越早越好。
若是顾柏舟不同意,她也该想想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求立即说服他,让他回心转意;只希望,不要强烈地反对和逼迫她们,不要让顾小姐夹在中间难堪。
腹稿早已打好,时愿抿着唇,正准备开口争取。
顾柏舟的目光却告诉她,他还有话没讲完。
威严的长者将压在胸中的气吐出,保持着不紧不慢的语速:“但是,我尊重知忧的想法。”
峰回路转得毫无预兆。
淡色的琉璃出现裂痕,细碎颤动着,时愿支吾:“您……的意思是?”
啧,太笨了。
顾柏舟看时愿不明白,勉为其难地解释,“不会阻挠她与你交往。”
要不是看在知忧的面子上,他才不愿意多费唇舌呢。
幸福降临得太意外。
时愿的思绪被心中抑制不住的雀跃打断,一时接不上话,只好错开顾柏舟审视的眼神。
沉甸甸的目光砸在地板上,听见顾柏舟缓了语气问她:“吓到了?”
“您的态度……让我有点惊讶。”时愿抬起头,斟酌用词。
此刻,如果她只是个旁观者,倒是真想问一问,顾柏舟是如何想通的。
顾柏舟看出年轻人的求知欲,若无其事地叹道,“我只是为了我的女儿而已。”
昨夜,他在书房静坐了许久,目光迟钝地盯着时钟,分针走了一圈又一圈。
说起来难以置信,顾柏舟的第一反应,其实不是同性恋的问题;而是他的掌上明珠,可能要托付给别人来守护了。
顾家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两个孩子里,他更偏爱顾知忧。也许是将对亡妻的爱和愧疚都倾注在他们唯一的女儿身上,顾柏舟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捧到顾知忧面前。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都会想办法赠予。
如今,他呵护的小公主长大了。风华绝代,怀瑾握瑜,无处不令他骄傲。
顾柏舟从未把孩子当作自己的所有物,他深刻地认识到,她是独立的个体,注定要以她的眼光去接触这个世界,去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打交道。
但是,他还是在知道顾知忧有了倾慕的意中人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失落和担忧。
不谈对错与否,暂且当作人之常情把。
顾知忧讲,她女朋友是时愿。
时愿这孩子,他是有印象的。无关时悦集团,只因为她是顾知忧高中时期唯一带回家的朋友。
仅有的几面之缘里,小姑娘不太爱说话,有着超出年龄的成熟稳重,看上去可靠。
前些日子,顾知忧又在他面前提过时愿,说是在调查杜维的事情上,她帮了不少忙。
顾柏舟无法否认,从前和现在,时愿都对他的女儿很用心。他也很感谢她数年的陪伴与付出。
只不过,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谁又能保证将来呢?
适合做朋友的人,未必是一个称心的恋人。他见过很多的反面例子,无一不是从朋友到恋人,又从恋人到陌路,甚至是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