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85)
她的眉眼凛冽如刀,身上业障如浓墨翻滚,旋即又被菩提珠上的金光压下。
她心中莫名的恨意那样多,她恨这个世道,她不相信会有光亮能够照向人间。
在丹蘅、镜知说话间,又有一个人来了。
她枯发如干草,面容沧桑、眼窝深陷,双手粗糙满是裂痕。在非书意的身上,至少还能窥见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可在她的身上,只有劳动多年的愁苦,只有岁月无情的刻痕。
“我就来试一次,如果不可以,我就认命,回去干农活,回去伺候那一家子的人。”女人的声音低哑。
丹蘅低声道:“她的身上有伤,鞭打的、火烧的、刀割的,她一定过得很苦。”以她的眼力,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女人如今糟糕的处境,像是将生命烧成一蓬火,很快就要熄灭了。
师长琴注视着一脸沧桑的女人,神情很是平静。
女人自顾自地说道:“我年轻时也有个登仙梦,可惜没有支持我的父母。十四岁时就被卖给了老鳏夫,在他家中当牛马,伺候着他、伺候着继子继女。只是他们并不是善人,动辄拳脚相向,村里的人都说每一家都是这样,说这是为人妻应该受的。可什么是应该?我凭什么要吃这样的苦?!”她的声音逐渐地凄厉,满是藏着恨意的控诉,“我要断尘缘!我要千千万万跟我一样的人,断尽尘缘。”
师长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话语声被秋风吹散,被边上的喧哗给掩盖住了。
女人又说:“但我不认识字。”
师长琴:“我可以教你。”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抬头,一字一顿:“见青道!”
现在是萧瑟的秋日,但是她想要见的,是春日的晴空。
师长琴回去的时候,只带了非书意、见青道两个人,她们各有各的不甘,愿意来走这样一条路。
丹蘅的脚步很慢,她并没有跟着师长琴回学宫。
镜知问道:“你要去哪里?”
丹蘅“唔”了一声,笑眯眯道:“随便走走。”
皇城之中寸土值千金,没有点资产的人在城中寸步难行。
在皇城外,有个歪歪扭扭的贫民区,那儿泥瓦房、稻草房甚至有连房子都算不上的棚子。这里满是污浊、臭气熏天,不是一身锦绣的人会来的地方。可此刻,随便走走的丹蘅走到了这儿,她平静地望着泥土道上的烂菜叶,面不改色地向前。
镜知恍然大悟:“这是非书意住的地方。”
丹蘅睨了镜知一眼,轻嗤道:“你怎么就这样话多?”等到师长琴将人带回学宫安顿好,大概一切都会来不及吧。
乌云遮月,夜色凛冽。
皇城之中灯火辉煌,富贵人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而在这贫民区中,连一支火烛的光芒都没有。只有那漫天的星月落下的光。
只是在此刻,乌云笼罩天幕,连星光都瞧不见了。
四野静谧。
对于穷人来说,度过漫漫长夜的办法就是睡眠。
可在这条肮脏道路的尽头,有一位妇人没有入梦。她颤颤巍巍地拔开了门栓,满是惊惶地张望。
这是一个母亲在等待女儿归来。
一片片藤叶忽地出现在了不属于它的木柱上,叶片的边角宛如森戾的锯齿,泛着茹毛饮血的寒光。藤蔓在暗色中扭动中,仿佛一条游龙的蟒蛇,要在这个夜里吞噬血肉。噗嗤一声轻响,一道青色的刀光嵌入了“蟒蛇”身躯中,刀气一绽,瞬间便夺去了那藤蔓的生机。
绯色的刀身映照着丹蘅凉薄的眉眼,她淡淡地朝着夜色中一瞥。
暗中催动藤蔓的修士并没有罢休,五条藤蔓无声无息地向前攀爬,枯瘦的表皮如金石一般坚硬。丹蘅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刀光在夜色中勾出一轮绯色的、诡异血月,好似她才是那十恶不赦的凶徒。圆月下坠,那股由青木之气组成的藤蔓瞬间便破散消融。
夜色中的不速之客心惊胆战。
他修的是五行之一的木气,灵力恢复的速度极快,可现在他察觉到了一抹死气顺着刀风沾上了他的肌肤,正一点点地将生机吞噬。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当即运转灵力将那道刀风震散。他眼中掠过了一道道紫芒,身后法相逐渐地浮现,演化成一具执掌雷霆的神尊。东方木气盛,而震雷同在东,修炼木气之人向来兼修雷法。一时间雷奔电泄,震天动地。
“果真是蓬莱弟子。”丹蘅叹了一口气,指腹轻轻地拂过了刀柄。
风声呼啸,恰在此时,一道剑气骤然飞掠而出,狠狠地点在了那尊法相上,顿时星火四溅,那高大的法相竟被一道剑气击垮,尚未凝成的雷网瞬间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