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199)
“但凡人间祭祀不灭,我之身就不会灭!”这尊伪神哈哈大笑,它满怀恶意地凝望着丹蘅,“业障缠身,您还能坚持多久?”在丹蘅的身后本是一条浩浩荡荡、横亘长空的苍龙,但是此刻已然被瘴气吞噬,明明是火红的、燃烧着的星辰,可阴寒得好似深渊中的冰。
丹蘅不言不语,她的内心深处一片空无,只余下了拔刀。
刀光如龙斜冲向前,那些堆积的尸骸中血肉剥落,露出了森森的骨架。咚一声脆响,神骨断裂,又化飞灰湮灭。
伪神在尖啸,那尖利的咆哮声贯穿了整个天地,随着滚荡的人声一道落向了人间。
清州之地。
密密麻麻的战舟浮在了半空中,玄兵旋即轰落,纷纷扬扬地砸向了那尊如利剑一样直刺苍穹的昆仑山。
而在祖州,见秋山只身入儒门祖庭。在一座城中,灵山十巫围坐在了祭坛边,以同样的音调唱着一首给“神”的祝歌,用最原始、最蛮荒的方式,用人牲来祭祀、取悦神明。熊熊的大火卷腾着,诡异的铃声在回荡,他们的面目渐渐地模糊不清,只剩下了扭曲的暗影,仿佛妖魔在欢舞、在庆贺着末日的到来。
曾经侍奉神祇的巫早已经疯魔了,要不然也不会诞生那样疯狂的念头。
以祖州为祭炉,以鲜血为火,这是要用无数生民来献祭。密密麻麻的血线再度腾空起,迫不及待地掠向了高空。
在此刻,一页金书落下,一柄利剑斩下,那巍峨的城墙在纵横的剑气中轰然倒塌。
见秋山抬眸,望着昔日极为熟悉的旧地,眉眼间拂过了一抹深深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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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了,都错了,凡人怎么能狩天呢?”九重天的伪神在疯狂地大笑,“想要狩天,那就只能够将刀刃指向自己!”它这一句话落下,人间各处,那早已经如行尸、恶鬼的人将利刃一旋,劈向了自己的头颅。天道是人间的天道,祂的气数与人间息息相关。伪神并不在意丹蘅的攻袭给祂造成的创伤,它此刻的目的就是等待着天道被一次次地削弱,然后吞天!
这是一场天地间的浩劫。
就算有修道士尽可能地护着城池、护着天地的生灵,可还是有一个又一个人死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人间踏上了千年前的“狩天”老路,可这一回他们似乎是真的找到了办法,用日月的堕落、山川的崩殒、草木的凋零来催动天地的死亡。
镜知凝望着一身血污的丹蘅,她感知到自己的力量衰退了些许。可她已经不会为人间的生民而痛苦了,人间对她的影响何其的微小。她的身后是一条明净的长河,她的道性、神性都在层层的攀升,如当初的帝君所愿那般走向至高、至大、至渺。只是——这根本不想她想要踏上的路。
那股在镜知身上的永不停歇的道性之变戛然而止,如太古雪般纯洁无瑕的白衣骤然泛起了一抹赤色的火。她身后的浩浩长河在燃烧,她自身也在燃烧。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身形陡然间化作了一缕吹过太古的风,缠上了丹蘅的手腕。
在这天地间,没有什么比她自身更好的祭品了。
谁说青帝只余下了一道神魂?谁说青帝没有神躯?
她将以天地为法身,以万物为本源——
在那缕清风缠上了丹蘅的刹那,那虚幻不定的神魂变得越发殷实了。枯荣刀上的血色逐渐地褪去,露出了蓬勃的、苍翠的“青”。枯荣枯荣,唯有生死轮回俱得圆满,方是至高的利器。业障游离不定,原本紧紧纠缠着丹蘅,可此刻像是被某种玄异的力量逼迫,一点点地渗入了枯荣刀中,化作了刀脊上流淌着墨色的暗纹。
雷声如鼓。
丹蘅那原本被业障侵蚀的思绪终于开始缓慢地转动,她一回头看到的是枯萎的扶桑,是与数千年前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一种“空”。在她失神的刹那,伪神那巨大的手臂砸落了下来,鼓荡起了如刀山般的劲风。
丹蘅抬手出刀。
与这一刀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柄藏着无穷锋锐的剑,它掠动了狂风斩向了那只庞大的看不见尽头的手臂!铿然的脆响传出,一道血雾爆散。丹蘅骤然飞掠而起,她伸出左手捉住了太一剑,这一刀一剑出现在了她的手中,随着她的旋身勾勒出玄奥的图腾,那蒙晦的日月再度出现,灼目的光芒仿佛要刺穿一切瘴气与怨厉。
剑光如日,刀光如月。
再也没有什么图景能够比得上此刻的辉煌。
伪神被这灼目的光芒刺得眉目微痛,它下意识一抬手,下一刻出现的是一柄刀、一柄剑。那出现在大荒十二州各个角落的威武法相胸膛上陡然出现了一个像是烈火焚烧的大洞……那场火还在灼烧,几乎将它烧成了第二个悬照九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