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192)

作者:问西来意

它还没有真正凝聚成形,就给人间天地带来了莫大的威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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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外。

枯萎的扶桑如刀戟戮天,望不见尽头,它在千年的岁月中无声,在瘴雾与邪气中静默。

孟长恒一身儒衫,头戴着玉冠,笑容谦逊得像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昔日在仙盟驻地与镜知持平时,他内心有怒和怨愤,只是如今早已经平和下来了。见到了丹蘅和镜知后,他双手交叠一屈身行了一礼,带着几分轻叹道:“您来了。”

丹蘅没说话,镜知也是冷淡地觑着挡在前方的孟长恒。

孟长恒不以为意,他笑了笑,温声道:“天道与人间互成,焉知不是天之——”“罪”字尚未出口,刀的嗡鸣声便响了起来,刀气在地面上拖曳出了一道长痕,也亏得孟长恒闪避得快,才躲开了那凌厉无情的一刀。

君子风出鞘。

孟长恒笑容一敛,深深地望了她们一眼,又作了一揖:“请二位化归无相。”既然神明不再向着他们,那就不是他们的神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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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轰鸣如滚,紫色的雷芒在天地间激窜,暴雨倾盆落下。

遥远的元州之地,记何年捏着佛珠站在了须弥佛宗的废墟里,唱了一声“阿弥陀佛”。佛能渡谁?都说要渡世人,得有一颗红尘心,可入了红尘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肮脏污秽,还要如何渡人?这样的人间,哪有一点值得渡?

“记道友——”

一道呼声穿透了雨幕,从不远处传来。

记何年的念头旋生旋灭,她一扭头对上的是雪犹繁带着几分担忧的眼神。

雪犹繁叹气道:“有道友传来消息,说一些修道人凭空变成恶尸了,咱们得过去帮忙。”

记何年闻言“嗯”了一声,将菩提珠串缠在手腕上一圈又一圈,她伸手一捋兜帽,那白色的发丝紧贴着面颊,遮住了半边神情。她没再看那片废墟,而是一转身走向了雪犹繁。

在两人并肩之时,雪犹繁又叹了一口气。

“记道友。我恩师曾经说过一些话。她说若世间尽是美好,那修行者想要舍生就会容易;反之,人人都会贪生怕死。要在一个糟糕的世道度人,很难。因为怕在见惯了种种贪婪后,大慈悲者也对世人心生绝望,不愿意再去引渡他们了。”

记何年笑了笑:“可是我心忿怒难平,此世怕是难以证菩提了。”

雪犹繁“嗯”了一声,沉默片刻后,忽又笑道:“那就去他的菩提妙法!让我等踏入无间!”琴声铮地鸣响,上扬的气意如昆山凤鸣。在晦暗中,她们的身上骤然生出一蓬炽亮的火,烧灼着无边的瘴雾。在这样的明光下,瘴雾如烈阳融雪,顷刻消散。

同在昔日佛门的地界。

病佛坐在了菩提树下,以身祭鬼证菩提大道。佛门强行布置的六道消弭之后,那炼狱崩散了,恶鬼重新化为人。可这样的好景并没有维系多久,天再度变了。沉浮在人世中的凡民仿佛巨大海浪下的一叶扁舟,不知道何时会翻覆。昨日是人,今日是鬼,那么明日又会化作什么?众生皆病,谁来医?菩提树下的病佛轻叹一口气,灿灿菩提金身当空而化,十丈、百丈、千丈……如昔日的“佛陀法相”般映照各地。

她不截生民气运,她化菩提饲邪物、饲恶尸群鬼,免生民灾劫。

可在偌大的天地间,一个病佛只是一粒微尘,一点漂浮的萤火,像是随时要被飓风吹灭。

在这片幽暗中,无数人仰望着天穹,试图从蒙蒙中找到日、月以及星辰的明光,可惜视野中遍地漆黑,他们什么都没有瞧见。那些天地赐予的光亮消失不见,陪伴在身侧的只有无法驱逐寒冷的、不知何时会灭的烛光。

嬴梦槐站在了高高的城楼上,她微微仰着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天穹。

自被推上那个位置后,她便寄身于深宫中,看着四面送来的战报,忧心着那些遍地火与血的疆场。她没有像先祖那样征战八方,也没有像先祖一样巡游四海。她只是随了后来的秦帝,满怀惶恐地等待着一个消息。

“帝运昌隆,成人道至尊。在这股气运笼罩之下,就算是肉体凡胎也能和开山裂海的修道士比肩。”嬴清言提着一壶酒漫步上高楼,银发披垂在肩,沾了酒渍的唇越发饱满红艳,只是唇角勾起的笑容有些冷。

嬴梦槐闻言拢了拢衣襟:“我一人得享千秋万载有什么用?”她一转身,从嬴清言手中接过了酒壶,也随着她万分潇洒地痛饮。待到酒坛空了,她随意地将空坛往地上一甩。铿然一道裂声中,她抬袖抹唇,笑了一声,“称孤道寡,非我本意。这一身人道气运,从哪里来的,就该回归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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