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158)
就算是穿上了带有神异力量的神光甲,这些人也开始无比脆弱的凡夫俗子,他们的对手只会是帝朝的兵马。
她们从那座荒僻的小城向着昔日的大荒西海行走,一步步地迎着森冷与阴翳走向了那一片战场。在仙盟决意将矛头指向俗世的王朝后,镇守神魔战场的弟子便撤离了大半,余下弟子寥寥无几,是那仙盟之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这里有太多罪业与恨意了,没有谁能够长久驻留。”镜知叹气道。她与丹蘅进入战场时,窥见了一位左右张望、面色青白的青年弟子,他的额上冒着冷汗,似是极度的紧张。一直到离开了边界,他才蓦地松了一口气,之后便像是身后有野兽在追逐般向外狂奔。
这是一个逃逸的镇守弟子。
在千年间,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千千万万次。
一旦被寻回那就是抽筋扒皮之苦,可仍旧是有无数的弟子会逃,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忍受神魔战场中的阴暗。
“我的母亲一直不肯让我如其他同门一样来神魔战场镇守。”丹蘅凝眸望向了前方暗红如血的天穹,语气极为平静。
是因为业障。镜知暗暗想道,如今的她不需要姬赢来做什么解释了。
这片土地是由神尸、神血化成的,空气中流淌的都是对昔日屠神者的恨。
背负着一身业障的丹蘅来到这里怎么可能不疯?
凄厉的啸叫仿佛如刀剑刮着神魂,一点如星辰的剑芒在周身旋绕不绝,镜知眸色幽幽,有一刹那好似幽暗的天,可转瞬间又恢复如常,化作澄澈明净的雪山银湖。
丹蘅又问:“你在这里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昆仑?”
当初的镜知给出的答案是“不知”,但是此刻重新踏入了神魔战场,她还会像过去那样迷茫吗?
镜知瞥了丹蘅一眼,她虽将丹蘅过去的痛苦记忆全部封印,可要是执念过深,那些东西极有可能被撬动。可要是不提——她的心思一转再转,尚在犹豫间便听得一声带着讥讽笑。镜知眼睫颤了颤,对上丹蘅那藏着嘲弄的视线,她叹了一口气,回答道:“我在这里看到了过去的痕迹,神魔战场是昔日九重天落下的尸山血海所化,藏着无穷的怨愤和不甘,正是因那残余的神性不灭,战场里一点点地催生魔物。”
话语停止,镜知专注地凝望着丹蘅,生怕她身上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可是丹蘅神色如常,她不再询问,仿佛对九重天之劫没有任何的兴致。
就在镜知以为她不会出声时,耳畔冷不丁响起了一道轻笑声。
“大荒西海是荒芜之地,极少灵机波动,那堕落的神性能够维系多久?它们是无根之木、逝水之萍,若说千年前怨愤正厉,那么如今呢?仙盟修士仍旧是没办法平息此地的怨怒,将它化作一片净土吗?
“过去的典籍上提过几回,欲要清净战场,反倒被煞气所冲。一回两回做不成,就不再继续做了吗?还是说——”丹蘅的话语忽地停顿了下来,她深深地望了镜知一眼,放慢了语调,“另有谋算?!”
修道士镇守神魔战场使得那片魔疆不再向外蔓延,这对天下千千万万人而言是一件有功德的大事。
可丹蘅对仙盟彻底地失去了信任,她开始怀疑眼前所见的一切。
“你还记得清州那件失踪案吗?就在昆仑脚下,帝朝如此行事,他们真会不知吗?”
镜知拧眉沉思。
每一个镇守神魔战场的弟子都只是领了令牌,前往某一个区域杀戮。当这一切成为惯例,就不会有人去追究、去思考了。
丹蘅冷笑了一声:“这里是仙盟四宗争锋的猎场,那么猎物,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镜知始终凝视着丹蘅,从她的身上察觉出了一丝轻微的不对劲,但是这种直觉稍纵即逝。她眨了眨眼,再看丹蘅的时候,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我对神魔战场其实不是很熟悉。”镜知蹙眉,镇守此地的时候,她内心中铭记的是昆仑阆风剑主的“职责”,她的眼中没有喜怒哀乐,也没有生死,更无闲心来在意它事,“你怎么会想来神魔战场?”
要不是丹蘅提起,镜知是不会再踏上这片旧地的。
无数罪业与怨念纠缠,那被压下去的业障隐隐有上浮的趋势。
这个人间有太多得恨了,当她褪去“无相之身”后,便无法再避免。
“人总会对没有去过的地方怀有好奇。”丹蘅笑了笑,她敛住了眉眼间的冷厉,面容柔和妩媚,好似三月里的风,她不疾不徐地开口道,“既然都到了边界,我就想去看一看,这片我的母亲一直不愿意我涉足的土地。”
镜知询问:“那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