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139)
“屠神是罪业。”一道轻叹声响起。
“可这样的世道实在是可憎可恶。”那提刀的虚影缓缓地转身,语调冰冷而漠然,丝毫不将罪业放在心上。在沉默了数息后,她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丝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抖,“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
“不。”说话的人没有任何的形影,好似不存在这片天地之间,又好像存在于任何一个角落。“是我应该说抱歉,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话还没有说完,那道模糊的青影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长刀落在发生了铿然一道响声。就算是天下第一的青帝,在屠尽诸神后,面对着无穷无尽的业障,也只能够散作万千流火坠落。
天地寂然。
游动的云、吹拂的风、流淌的血海在刹那间停滞。
一道淡薄的人影终于凝聚了出来,踉踉跄跄地顺着枯萎的扶桑入了人间。
上下有别,大荒的天地很难承载诸神正身降临的伟力,只能够借助白玉圭分得一缕缕微弱的性灵。没有哪个神祇能够走入大荒,除非是这片天地的天道,毕竟祂本来就属于这个世间!
见秋山的思绪一下子从那历史的碎片中抽离,她跌坐在了椅子上,内心深处是无边的惊悸。奔涌的情绪在脑海中炸开,隆隆一片如雷鸣。等到醒过神来后,她再度凝望着那片火焰腾烧的面具,蓦地以灵笔在玉简上刻录一行字。
“青帝屠神堕邪,天道下人间。”
天外诸神不希望道在自身之上,大荒诸人则是渴天道的骨血作为自己长生的宝药和资粮……可那些参与狩天计划的修士都死了,九天上神宫崩塌,更是血流漂杵,一片骇然凄惨的景象。唯一的解释就是青帝惊闻此事后,刀斩九重天。不管是大荒还是诸神对青帝都只有辜负,这是怎么样的恨意啊?一旦宣泄出来足以扭曲整个天地。
那些人怎么敢这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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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生州外的荒漠绵延千里,没有笔直高耸的山峰、没有错落起伏的建筑,天地很空旷,而在此间的人则是万分渺小。
丹蘅盘膝坐在石上,她指尖压着刀柄,口中哼着轻快的、不知名的歌谣小调。
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时不时也会向着镜知觑一眼,她这样一直坐到了五更天,才看到沉睡的人眼睑轻轻颤动,好似要从沉睡的梦中醒来。
丹蘅起身走到了镜知的跟前。
在看到镜知那张素来自持沉静的面容上流露出了极为浓郁的情绪时,丹蘅的心中生出了几分好奇,她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镜知,直到看着她从梦魇中挣扎了出来,才伸手扶着面色苍白的她坐起,问道:“你梦到了什么样的东西?我怎么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恨?”
镜知眉头微微蹙起,她的耳中嗡嗡作响,仿佛那千载的轰鸣声仍旧存留在心中。她一把扼住了丹蘅的手腕,将她拽入了自己的怀中,她另一只手搭在了丹蘅的腰间,用力之大,仿佛要将怀中人勒入骨血中!
丹蘅闷哼了一声,她推了推情绪有些不对劲的镜知,正打算开口,忽地感知到了一股灵机在奔涌。不是杀机,并不危险,而是一道术法咒印,她曾在典籍中看到过,知晓此咒印名“弃千秋”,是用来封存记忆的道术。
到底是怎么样的痛苦记忆才会让她借助咒术来遗忘?是在昆仑的那些年吗?不,不可能至于此。一切异状都是从那群仙人埋骨之处生发的,尤其是在看见“天命录”时,内敛的心绪如山洪倾泻,一发不可收拾。
丹蘅正兀自猜测着,那头镜知翻覆的情绪随着咒印的生效而渐渐收敛了起来。她那双银灰色的眼眸中藏着一丝丝的茫然,好像到了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猛地松开了丹蘅,面上飞起一抹绯色。
丹蘅意味深长地瞥了镜知一眼,哼笑了一声道:“‘天命录’上看到了什么?是在哀怜那些不幸的人吗?”
镜知闻言有些恍惚,深沉的情绪褪去后,总会留下丝丝缕缕的痕迹。在回忆着天命录上记载的事件时,她的胸腔中仿佛有股烧不尽的火。丹蘅问得随意,她的神情散漫,眉眼间勾着一股懒意,好似并不在意镜知的答案。镜知不想让她心生烦恼,可长久的缄默会让她们之间那道鸿沟越来越深。
犹豫片刻后,她终于开口道:“千载之前,大荒生出天道。要知道过往日出日落、风雨雷电都是诸神所掌,大荒便是此辈收敛功德、灵机的利器。他们并不愿意天道凌驾于自身之上。因天道生大荒,便打算借助大荒之人来猎杀生出形体的性灵。”
“哈。”丹蘅短促地笑了一声,眼中掠过了一蓬幽火,讽刺道,“是他们能做的事情,可最后失败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