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死的道侣回来了(128)
记何年面色冷沉,念珠一拨,便见一道灵性光芒将男人定住。
那女人也顾不得太多,趁着男人发愣的机会就将哇哇大哭的孩子抱着回来,之后低着头快步地往长街的那一头走去。而男人在回神后,想要去追赶女人,可无论如何都迈不动脚步。他那张因骂骂咧咧显得狰狞的面孔越发扭曲,惊惧的情绪将他整个人笼罩,惨叫一声后便晕厥在地。
“不去问问前因后果吗?”雪犹繁寒声开口。
记何年摇头叹息:“不必问。”在过去她就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事了,救一家、两家……十家,救不了千千万万家,她救得了一时,根本无法救他们一世。“我原想着先去寻找阿蘅的,可是现在,我恐怕帮不了她了。”记何年又道,她的神情有些恍惚,眉眼间的笑意收敛起,只剩下一股淡淡的悲苦。
“你——”雪犹繁凝视着记何年。
记何年抬起手脱下了兜帽,她对上了雪犹繁担忧的视线,抚了抚垂落在胸前的白发。腕上的念珠缠了一圈又一圈,清透的珠子轻轻地撞击发出了哒哒的低响。
“就从这里开始吧。”她道,“佛宗不渡人间悲苦,佛宗不怜众生。佛不是佛宗。”
“泥洹不灭,佛有真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有佛性,学得成佛!”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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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州皇都。
皇城中层叠错落的宫阙在漫天的霞光中越发巍峨庄严,可在酒池肉林中肆意欢笑的嬴名封却是犹为轻佻。在那一坛又一坛的酒中,他忘了自我忘了是非,不必再去担起那偌大的责任。在那靡靡之音中,霞光逐渐地被暗沉的灰黑色吞噬,夜幕降临后,只余下一盏盏风中摇晃的灯,还在支撑着那片小天地。
夜里的长街极少行人,可今日一连串哒哒的脚步声在街上回荡。临街的住户闻声推窗四望,可除了天上的月,鬓间的风,根本感知不到一丝一毫的异样。困惑的人摇着头缩回了屋中重续好梦,然而那行走的脚步一刻都不停歇,仿佛无数的幽魂行军。
凡人窥不见夜间的鬼魅,但是修道士不同。
长公主府中灯火通明,嬴梦槐正与师长琴对弈。那柔和的眉眼间笼罩的一抹忧虑越发浓郁,要不是师长琴拉着,她都想即刻起身,出门去看个究竟。
“白日里陛下当众斥责了嬴清言,想要要顺应世家的意愿,对她发难了。嬴清言怎么会束手就擒呢?始帝陵中取出的镇海印、天罡虎符都在她的手里。”师长琴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她抬头看了嬴梦槐一眼,又道,“殿下不必着急,司天局的人再不堪也能应付一阵子,要赶在时机恰好的那刻出手。”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嬴梦槐将棋子丢回了棋盒里,她站起身望向了夜色幽沉的窗外,在那里,好似蛰伏着一只吞噬天地的狰狞恶兽。
“毕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师长琴不以为然,比起俗世的变化,她的心思更多地放在了修仙界上。思忖了片刻后,她道,“听闻元州、流州佛陀法相显化了,姬丹蘅她们还在那边,要是有什么剧烈的变化,大概会从西境开始吧?”
嬴梦槐冷不丁道:“神魔战场也在那边。”
师长琴一怔,片刻后道:“那边恶土极少神魔催生了,只有寥寥几人在镇守,应当不对会局势造成什么影响吧?”
嬴梦槐没说话,她眼望着那幽沉的夜,恍惚出神。
鬼魅夜行,皇都司天局修士倾巢而出。
一道火光如陨星,闪烁不定明光骤然划破了皇都的夜色,将整座皇城照得犹如白昼。
数息后,又像是千万道闷雷同时炸开,好似要将那巍峨的门阙劈成齑粉。
在那火光之外,在那如墨色深沉的夜中,嬴清言负手而立。
她看的是长公主府,心中想的却是先前跟嬴名封的对话。
就算是到了这等时刻,嬴名封最忌惮的还是能够威胁他帝位的嬴梦槐。毕竟自己不是真正的嬴氏血脉,而嬴危心算得上远在天边。嬴梦槐是一团笼罩在嬴名封头顶的阴影,不管是功课、修为还是脾性,她都要比那急躁而自大的嬴名封好太多。
在这等情况下成长的嬴名封,怎么可能对长姐生出发自内心的敬爱?
赵一立在了嬴清言的背后不吭声。
嬴清言不在意,她只是自顾自地开口:“嬴名封其实只是猜测我非嬴氏血脉,那日我入宫之后,便将真相告诉了他,甚至还立下了誓言。之后我问他,想不想知道嬴梦槐实力几何,想不想知道嬴梦槐是不是狼子野心,他说‘想’。”
“等到大火烧到宫城的时候,大概就能够见到结果了。只要晚来一步,嬴名封对嬴梦槐仅剩的丁点信任就会轰然崩塌,接着就要转化成刻骨的、挥之不去的杀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