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关后多了个道侣(211)
李持盈枕着双臂躺在了地上,周身围绕着一股不祥的暗红色。
沥沥淌血的九嶷剑插在了身侧
的土丘之上,在吞噬了无数的业罪之后,它会成为最凶煞的道兵。
执天者,以护众生。天地之刑,在最开始并不是为了杀戮而生的,而是一种警告,一种约束。
李持盈抬起手,她双眸一瞬不移地凝望着自己的右手。
她不曾违背天序之正,可她自己知道,她的剑不再是为了护佑众生,而是纯粹为了斩去业障。
人变了,心也变了。
瑰丽的星河贯穿天地,映衬着那双幽沉的眼眸。
李持盈转身,望向了坐在一边的湛盈,问道:“你跟你阿娘走在这漫长的路途上时,都在做什么呢?”
“点灯、点灯、点灯。”湛盈被李持盈问得不耐烦了,她瞪着李持盈,气鼓鼓道,“您已经问了成千上万次了。”
“这样啊……”李持盈长叹了一口气。
腕上的珠串中流转着淡淡的亮芒,好似是初日升起时的霞光。
拖着重伤之躯用精血点燃千千万万盏灯火,背负着一身业障设下了能支天镇地的小支柱……她如此温柔地对待着深恨的人间,又如此绝望地期许着一个光明的未来。
她原谅了这个让她背负着沉重枷锁的天地,而自己却学会开始恨了。
呼啸的风穿过了荒野,卷起了那如潮水般暗红色。
那股不祥与森戾化作了一团火,却比夜色寒、比雪色冷。
自从跟随着李持盈离开玉京之后,湛盈不止一次地面对李持盈身上这样的转变了。
最开始低声的呼唤能够叫醒,可慢慢地,沉溺的程度越来越深了,甚至连剑尖点上了她的肩膀也不能够使得她清醒半分。
“早知道我自己一个人出来了。”湛盈垮着脸嘟囔了一句,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地上的九嶷剑拔起,抱着它远离了李持盈,她大声道,“我阿娘曾是人间护道者,日后就算找道侣也要找个正直的、侠肝义胆的人!”
轰然间爆发的灵机掀开了一片狂潮。
湛盈早溜到了风波不及之处,熟门熟路地掐了个法诀将那碍事的烟尘隔离在外。
见李持盈起身,她从储物袋中摸出了一幅画像。
昔年的湛明真张扬肆意,红衣如火。
湛盈一鼓作气,再
度放声:“看看阿娘,再看看你!”
她们的悲苦和恨意俱化作淋漓的鲜血染红了衣裳,怎么也无法洗去。
昔年的时光如画卷在眼前缓缓推开,那是一段无法再度跨回的时间。
李持盈唇角勾起了一抹勉强的笑容,她看着湛盈掐诀招出了一面水镜,看着水镜中眉目颓然、戾气横生的自己,内心涩然。
时光从指尖悄然划过。
“母亲,你要这个样子去见阿娘吗?”
“你跨越了千山万水,只会为了让阿娘见你满身风霜吗?”
湛盈的语调跟过往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时光留下了很深的痕迹,那原本只与自己酷似的眉目逐渐多了几分湛明真的影子。
她理应无忧无虑,可是那生与死逼迫她成长,逼迫她将天真与肆意藏起。
李持盈望着湛盈淌泪,她缓慢地走近了湛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在被无情地避开时发出了一道轻笑。
点点灯火汇聚成了一道如赤霞般的光束落入了珠串中,李持盈低头看了眼手腕。
她从来不知道九州是这样的遥远。
山长水远,一走就是十年。!
第71章
落雪日。
悬挂在了屋檐下的铜铃被风一吹就发出了一片叮叮当当地轻响。
雪花被气流裹挟着,在半空中旋转,在惨淡的日光下飞过了白雾氤氲的水池、飞过了檐角高翘的亭台楼阁、飞过了嶙峋耸立的山石……飞过了窗畔,穿过了那袅袅的沉香烟气,徘徊在了明月风的指尖。
明月风伸手捏住了飞雪,轻轻一揉搓,雪花便化作了冰寒刺骨的寒水。
岁月倏然转过,眨眼便是十年。
这十年,她没见师尊离开那片断壁残垣,也没收到任何来自二师姐的消息。
玉京的掌教、下任掌教以及下下任掌教一致销声匿迹,只留下了清寂的雪峰以及堆在她案上怎么也处理不完的文书。
“六师妹,救救!救救我!”载着风雪翩然飞入窗中的纸鹤泛着一团淡淡的灵光,明月风伸手一点,便听见了楚璧急促、慌张而又苦恼的声音。
妖族大圣再登玉京山,在窥见了残破不堪的玉京峰后,转道太穹峰。
十年过去了,她们的容貌眉眼不见半分时间的痕迹,可又有太多的事情不一样了。
明月风其实不想去见妖族的大圣,明明说好了由九州修道士、由玉京来将这份责任扛在肩上,可最后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魂散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