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士与众+番外(84)
林箊打趣:“往后若入仕了,饮酒应酬的次数应当不少,总是要学着饮一些……”
男子满面沉凝,直接打断了她话语。
“今次来也并非要与你说这些。”
本以为他只是因为过于惊喜而有些无措茫然,如今细看才发觉眼前人焦躁沉郁,十分反常。林箊看着他神情,正色起来,微微忖度后,问道:“山长嘱托你办的事情有些棘手?”
君思齐点了点头。
“此事与我有关?”
略微停顿后,男子又一点头。
一番询问下,林箊心中了然,已有了大概答案。
先前魁典之时她便隐约感觉到山长似乎有劝说她加入世家之意,被她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还道此事已了,不曾想不仅未完,竟还以利相诱,令她身旁好友一同来游说,这倒有趣。
她无法直接回答,攒眉低首,想要找到一个能够平衡二者之间矛盾的解决方法。
君思齐见她沉思不语,也不催促,凝望许久后,忽然笑了起来,笑意之中隐带戏谑。
“此君看似豁达不羁,不为世俗所累,然而却十分在意他人所思所想,长此以往,恐怕难免会为我这样的人所拖累。”
林箊讶然抬头,与他对视一眼后,便也笑了。
“人生在世,但有亲朋好友,便难免心生牵绊,又岂能真正不问世事?我只是不想被桎梏缚身,又贪恋闲逸,因此格外散漫些罢了。”
“我与你自幼相伴,虽不敢说十分了解你,但却算得上知晓你大概脾性,又怎会真的妄图说服你呢?”君思齐长身鹤立,向来温润如玉的面上竟有些洒脱之意,“游鱼入海,鸟脱樊笼。你总该去这广阔河山好好走一遭的。”
说完,他自怀中取出那枚香囊,递给身前女子:“这是山长让我转交给你的香囊,说是有凝神之效,让你长佩身旁。山长待你一片诚意,只是羁于琐事未能来探望你,想来知晓你受伤他心中亦很挂怀。”
林箊接过香囊,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几眼,却并未直接佩到身上,只笑道:“代我谢过山长,稍后我换过衣物自会戴上。”
君思齐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今日课上再见。”
林箊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高喊道:“敬修才学出众,终有一日会大有所为的。”
温文尔雅的男子回过头笑着摆了摆手,便走远了。
枝头燕雀被喊声惊扰,腾空飞起,一片落叶飘零而下。
又过了数日。鹿梦坛内,十余名杂工正在仔细地除尘擦拭各处角落,从琉璃墙到白石阶都被清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尘垢,整个祭坛里外焕然一新,在日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因为今日是长庚校学创立第一百二十载,午后鹿梦坛中便要召开一次祭典,七政四余各斋学子都将齐聚于此,共襄盛举。
时辰将近,不少学子从四处涌出,三两成群地朝鹿梦坛而去。
林箊穿着校学发放的士子袍,与曾砚秋一路说笑着汇入这股人潮。
“此君伤愈之后好似精神了许多,课上表现也很是出众,我瞧徐夫子看你的神色都没有以往那般淡漠了。”
“先前被关在房内十余日,除了看书便是看书,起先还有几本传奇可以看着消遣,后来传奇读完了便只能看看课业内容,也就记下了些书中内容。”林箊有些无奈。
曾砚秋点头道:“如此看来,此次受伤倒也并非坏事,古人常言塞翁失马,果然诚不我欺。”
林箊惊奇地看她一眼:“砚秋竟也会寻我开心了。”
曾砚秋一笑:“岂敢寻魁首开心呢。”
青衣女子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二人到了祭坛下,入目便是一片白色人潮,她们有些费劲地一列列看过去,终于找到同窗学子,走了过去。
待到日昳,所有学子悉数到齐,千余学子在鹿梦坛下井然有序地依次站开,一眼望去声势赫奕,十分浩荡。
身为山长的顾承恩便于正时从行道中步履安详地一步步走上祭坛前,开始宣读祭辞。
今次时日特异,祭辞好似也长了许多,直至祭坛前的长香燃了多半,白须老者才徐徐结束讲话。
而后便是奉行故事地举办祭礼。从奏乐迎神到辞神四拜,整个祭礼漫长而枯燥,坛下学子被烈日曝晒,身娇体弱些的已是摇摇欲坠,其余人也多是昏昏欲睡、萎靡不振。
当下日头正劲,林箊被日光刺得眯起双眼,眉心忍不住蹙起,到后来皱得眉头都累了,便用手遮在眼前,试图挡去些过于热烈的光线。
在山长及夫子从坛内祭拜出来后,无论长幼,所有人都好似松了口气,开始企盼祭典结束。
然而本该宣读结束祭辞的老者却面色肃然地站在石阶上,从身旁学官手中拿过了一叠写满字迹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