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士与众+番外(348)
他们竟然利用她对他们的信任下毒。
千算万算,还是未能算透人心。
怒至极点,她反而笑了起来。
“好……好得很。”
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默然不语的几人,言语宛若寒潭之水,凉澈心扉。
“你们不愧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强将,如今能将我算于掌中,已然可以出师了。”
所有人垂下了头,沉默着没有言语。
一贯强大冷静的女子此刻虚弱无力的模样透出了些许别样的柔美,天枢眼中染上几分痴迷怜惜之色,伸手欲要抚上她脸侧,却被她偏首躲开。
太皓冷睨着他,一字一句道:“裴含章,你机关算尽至此,可我与兵符,你终究一个都得不到。”
话音未散,一股鲜血已顺着她的嘴角流了下来。
天枢瞳眸一凝,慌忙伸手去探她的脉,而后倏然抬起了头。
“你竟然自断经脉!”
眼前人已无法再给他任何回答。
意识逐渐消散,支撑着身子的手也慢慢滑落,女子倒了下去。
“将军……将军!”
“宓羲氏族……”
“那些财宝……”
仓皇询问的话语与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飘渺的意识渐渐没入黑暗当中。
长久的沉寂。
漫无边际的黑暗与如被潮水包裹的平静中,一点微弱的光忽然亮起,光亮化作蝴蝶的形状,扇动着翅膀缓慢而无声地朝上飞扬。
浓重的暗色一点点变得微薄,直至最后,刺目的光突然将所有黑暗驱散,蝴蝶隐入了光中,闭上的双眼蓦然睁开。
杂草丛生的乱葬岗中,一处无名的坟冢忽然动了动,鼓起的土堆被从内拨开,一道身影从中钻了出来。
太皓坐在棺木中,看着周遭遍地的白骨与荒冢,神情有一瞬的恍惚。
我……不是该死了吗?
自断经脉之人怎可能生还?
她茫然若迷地垂下头去看自己的手腕,目光在莹净的腕脉处停了一会儿后,忽然意识到什么,匆忙抬起手又仔细确认了一遍,才攒起眉喃喃道:“腕上的蛊印怎么不见了……”
离开苗寨前的画面又印入脑海。
穿着圣女衣饰的妻子站在她身前看着她,平静的眸光中似隐了深邃的幽潭水。
“你此番要离开苗寨,山外诱惑繁多,因此我在你体内种下了情蛊,往后即便遇上再多人,你也不会对她们心动,永远只会念着我一人。”
她看了一眼腕上的蝶形花纹,笑着将眼前人拥入怀中,“没想到我的离儿竟是如此霸道之人。”
……
不安的情绪在心中翻涌,太皓从棺木中站起身来,有些踉跄地匆忙朝外而去。
七曜军主将突发急症病逝,帝临百姓为此停市戴白三日,以示哀恸。多地听得太皓逝世的消息,都自发为她办起了丧礼,一时间乾元大陆悲声遍地,漫天飘起了白纸。
奔驰的骏马踩落飘零的白纸,自帝临城郊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藏在东汜大山深处的苗寨中。
太皓驾轻就熟地沿着山路一路进了苗寨,而在走入苗寨后,她的脚步却慢了下来。
原本歌舞声阵阵的苗寨此刻一片寂静,重重叠叠的吊脚楼上挂满了丧幡白布,人群聚拢于九皋麓的旷地中,不断有哭泣声隐约传来。
不安与惶然自心底漫溢而出,又被她强自压了下去。
她缓慢地踩过满地纸钱走向人群聚集之处,末尾的少女听到身后响动,转头见到她,当即大喊了她一声,面上神色更悲痛几分。
“阿哥!”
太皓咽了一下喉头,片刻后,嗓音干涩而略微发颤地问:“……发生了何事?”
苗族少女擦着眼角滴下的泪水,哽咽着道:“圣女……圣女逝世了。”
心跳停了一瞬。
明净的天空仿佛暗了下来,入耳的哭泣声也愈发遥远。
她再也看不到任何颜色,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她的光明与希望,都在此刻永远逝去了。
太皓不知自己是如何抱走妻子的尸身,又是如何离开苗寨的。
她只记得在妻子房中见到她一字一句写下的手记时,心中的悲凉仿佛迦莲山上永不停息的大雪,将她所有心绪湮没。
“生死蛊……生死蛊……”
“既是生死……为何不能同生共死?”
“离儿,没有了你,我独活又有何用……”
泪水洇湿了纸上的文字,曾经征战四方的女子如今却泣泪涟涟,宛如悲声长鸣的孤雁。
在离开苗寨前,她最后为苗寨族人做了一件事。
世人皆以为她逝世,纵使没有兵符,七曜军也迟早都会被那些人掌控,她能够信赖的,终究只有宓羲族人。
长岩关一役时,曾有人见到她用以调动宓羲氏族的宓羲徽令,想必七曜也已知晓此物存在,但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将宓羲徽令藏在了苗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