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士与众+番外(277)
有脚夫自岸边商船上卸了货,推着载满美酒的独轮车停在了一间不起眼的酒肆外,以带着些蜀音的官话高喊道:“掌柜嘞,货来了!”
酒肆临江,外栽垂柳,分上下两层,内里不算宽绰,仅能容纳十数人,门外高高悬挂的酒字青帘迎风招展,边缘原本白色的帘布因积灰而微微发黄,显出了些老旧之感。
既是掌柜又是小二的中年男子正在门外垫着凳子擦招牌,听到脚夫的喊话,他应了一声,而后将写有“忘忧”的招牌再随意抹了一把,便跳下凳子,走到独轮车边,开始帮着脚夫一同将车上美酒往酒垆上放。
两人来回运了几趟,终于把所有酒都卸完了,男子擦了把汗,将运货的费用付给脚夫,却被他折回去几枚铜币。
“你也帮忙咯,就不用给那么多了。”
见他性情爽快,男子也不再推辞,乐呵呵地道了声谢便将剩余的银钱收了起来。
脚夫忙了一整日,现下得空歇一会儿,索性倚在柜台边和男子闲聊起来。
“我看你订了好多酒哦,这次咋个买那么多?”
掌柜为他斟了一杯茶,笑道:“这不是将到大游江的日子了,那几日来饮酒的人定然多,先备着些总是好的。”
脚夫颇以为然地一点头:“说嘞也是,你调的桃花酿楞个有名,肯定没得几日就卖完了,到时候我来看舟,记到给我留一坛子喔。”
“好说,这就给你记着。”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脚夫见日头渐斜,想着再去江边拉一趟货便归家,正准备与掌柜的告别,却听一声洪亮的钟声响起,叫他刚张开的嘴霎时间顿住了。
蓦然敲响的钟声自蜀中上空一声又一声地扩散开,仿佛发出了什么讯号,叫所有埋首专注于眼前事物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踢踏迅疾的马蹄声传来,一名身披斗篷,脸戴面具的男子纵着高头骏马自南门而入,他手中握着一卷青布卷轴,身下骏马的马鞍两侧刻有一黑一白两条首尾相衔的龙,合而为一正是太极阴阳图。
飒沓的骏马疾驰而过,在长街上扬起滚滚尘烟。
街道两旁避让的行人见到骏马身侧的图纹与男子手中高扬的卷轴,皆大吃一惊地叫出了声。
“是青冥楼的青云驹!”
“彼苍榜要换榜了?!”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唯有在彼苍榜换榜时,青云驹才会出现在大陆各处主城中。
乾元大陆钟声四起,如出一辙的惊呼声于此刻响遍各城各地。
手中拎着酒葫芦的男子骑驴而行,听见远处钟声,若有所思地笑着仰头饮了一口酒,慢悠悠地继续朝前方行去。
执笔落墨的白衣女子笔尖忽顿,抬眸往西南方向望了一眼,再垂首时,唇边便露出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浅淡笑意。
长缙的陆家府宅中剑风四溢,习武练剑的少女好似没有被钟声干扰,只是不断练习着所学招式,明净澄澈的双眸中一片沉静。
檐下假寐的乞儿、柜台拨弄算盘的账房、街旁摆摊问卜的相士……所有隐于市间的江湖中人,俱都在此时被同一件事牵动心神。
时隔四年,彼苍榜再度换榜!
上一回换榜时,久未变动的彼苍榜上凭空出现了两位少年的名字,叫世人震诧,这二人便是后来名闻天下的沈家麒麟子与裴家一点雪。
彼苍榜轻易不会换榜,而若是换榜,则意味着武林间将有金鳞出世。
城中放榜处已是挨山塞海、观者云集,无论是否习武之人都等在榜下,翘首以待,想要一观那叫彼苍榜为之变动的后起之秀。
戴着面具的青冥楼使者立于人前,将手中青卷张开,声若洪钟,开始唱榜。
排名自后往前公布,最先揭晓的是人阶榜排名。
一个个家喻户晓的名字钻入众人耳中,引起阵阵赞叹。能够名列榜上之人都是颇负盛名的江湖高手,其间细微的排名变化也是有迹可循,不会叫人太过吃惊。
人榜将要公布完毕时,众人仍未听到陌生的名姓,想来那位令青冥楼在意的那颗新星并不在人榜中,而与四年前那两位少年天才一般,甫一入榜,便已名列高位。
究竟是何许人物,竟能比肩那两位世家骄子?人群之中猜测不定。
唱榜人并未被议论声所扰,仍旧平静无波地念着排名。
“人榜第三,徐凤歌。”
“人榜第二,李泯。”
听得这两个名字出现,人群一时哗然。
“观千剑竟到了人榜第二?他与徐凤歌相持如此多年,一直名列第三,位于徐凤歌之后,没想到今次真让他超越了徐凤歌!”
“听闻月前李泯于离崖观剑,领悟了心剑,而后便与徐凤歌再约了一战,以三式之差胜了徐凤歌,想来青冥楼便将此战作为了排榜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