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士与众+番外(222)
裴清祀坐在石桌旁,身前摆着一把青瓷酒壶并两只酒杯,杯中盛满了酒,酒里飘着几朵梨花。
她将一杯酒洒在地上,却未说一句话,只放下空杯,端起另一杯酒缓缓饮尽。
见状,新夷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林箊:“快去呀,以往都是你给小姐添酒。”
林箊顿了一瞬,便垂着首走上前去,一言不发地为她默默斟酒。
院中除了几名侍女外,还有两名侍从,众人各站其位,并未打扰月下独酌的那个身影。
裴清祀淡无神色地饮着酒,目光在眼前的棋盘上轻浅晃过,淡淡道:“白姑娘如今到何处了?”
白姑娘?新来的侍从不知她说的是何人,怔了一怔,有些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银粟沉静地答道:“白姑娘现下应当已经到了登临,城中候吏见到了与姑娘相似之人。”
女子略一颔首,“你让他们下去罢。”
“是。”
在她出言之后,院中随侍便都一一散去了,仅剩了饮酒之人与为她斟酒的侍女。
林箊垂首安静地站在一旁,除却斟酒之外不敢有其余动作。
桌旁女子静默了多时未有动静,叫她不免有些纳罕。
又一杯酒饮尽,她借倒酒的契机,眸光微微抬起极快地扫了一眼,便见到女子正垂眸望着手中,手里拿了一支画着图案的竹签,签上似乎写了几个字,但她未能看清。
那竹签的样式并不新奇,民间处处可见,是年节时用以博取彩头的司命签。
林箊回想着方才所见,心中惘然不解。
今岁除夕时,她们的确曾抽过司命签,不过她记得裴清祀抽到的签文并不算十分顺意,如何值得让她特意带在身上?
眼见一壶酒已喝了大半,而眼前人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嗅出了这壶中的酒是较为易醉的桑落酒,即便是习武之人喝多了也总归会有些伤身体。林箊犹豫了片刻,压着嗓音轻声道:“饮酒过多有些伤身。”
顿了顿,又接了一句,“小姐。”
欲要端杯的动作忽然止住,裴清祀默然许久,却并未抬头,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月上梢头,这一站一坐的二人就如此又安静地于夜色中相伴片时。
白衣女子望着眼前棋盘,伸出手去似要拿起右下角的棋子,停了一瞬,却终究收回了手。
“走罢,你扶我回房。”
林箊微怔,没想到她竟然已有些酒醉了,但念及今日毕竟是她母亲忌日,想来偶尔放纵一些也是理所应当。
她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怜惜不忍之意,缄默着将手递了过去。
短暂停顿后,另一只手便覆了上来。
林箊小心地搀扶着她的手臂,随她一道往东院走去。身旁人虽然醉酒,可身姿却依旧挺秀,手也好似只是虚虚地搭在她手中,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克制疏离,只有行步之间细微的迟滞让人得以察觉她如今异样。
回到东厢房内,她将醉酒之人扶到床边让她躺下,眼角余光扫见另一侧的书橱,心下叹息了一声。
如今清祀既已回到房内,她便再无盗走那图的机会了。
她将裴清祀脱下的外裳放好,方要就此离开,却听床上女子闭着双目有些倦怠道:“你留下来为我剪烛,莫让烛火灭了。”
林箊步子一顿,当即恍然明悟。
今日是她母亲忌日,她要为亲人留灯。
没想到此事竟能柳暗花明。
她眼睫轻轻点了点,低声应下:“是,小姐。”
坐在烛台旁守着床上之人入睡,直到更深夜静,确认她已睡熟,林箊方才悄无声息地走到书橱前,拉开橱门,开始拆解放在其中的机关盒。
约花了一刻时辰,盒上机关终于解开,里面存放的果然是校学后山洞中的地图,她将图纸贴身放好,却并未立即离开。
侍女打扮的人坐回桌旁,撑着下颌对着眼前烛火出神。
窗外虫鸣清幽恬淡,轻缓的呼吸声在身后隐隐起落,灯火安然地在房内曳动着,每当火光暗下些许,便有一只手将它渐渐挑亮。
直至月落参横,天色将明,窗外已有隐约曦光,剪烛之人站起身,再望了床上女子一眼,才杳然无声地离开了房内。
房门合拢,几不可闻的关门声响起,床上本该沉睡的女子却慢慢睁开了眼,墨色的瞳眸静静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丝毫醉意。
……
来到约定好的碰面地点,林箊便见到祖明神色清冷地站在该处,似是等候已久。她今日穿了一身白色衣裙,配上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叫林箊乍然看见,心中不禁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见她终于来到,女子问道:“图纸可曾到手?”
林箊并不作声,将图纸从怀中拿出来让她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