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士与众+番外(194)
岑朝夕神色重归沉静,淡淡道:“听见了什么?”
林箊略微垂首,神情翛然,朝晖的光迎面披在她身上,将她落于石上的影子拉得细长。
她在这山谷中静静听了十日。听到了树叶婆娑、云影飘摇,听到了清泉击石、鱼戏枯枝,听到了夜雨打花落窗台,听到了晨鹊别枝引炊烟。
而她笑了笑,却说的是:“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短暂静默后,那个冷峭寒凉的声音响起。
“你可以开始修习烈幽心法了。”
接下来的日子便如白驹过隙。
每日天光乍破时,茅草屋的炊烟就已经升了起来,只不过青石上的身影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岑朝夕将烈幽心法的口诀传授给了林箊后,便开始从旁协助为她压阵,以免她修炼过程中发生些什么意外。
所幸如此修习了月余都未曾生出什么异变,许是林箊体内的宓義逆脉与烈幽心法正好相克,却又相辅相成,二者融于一体,此消彼长,反而异常和谐,让她真元愈发精纯,体质也日趋矫健,再也没有如先前一般嗜睡或耳鸣过。
这日,岑朝夕自屋外习剑归来,方踏入堂前,便见到青衣女子衣着齐整、身姿挺秀地立于当中,身前摆着桌椅,桌上放着一杯清茶与一盘烤得油亮焦香的雉鸡,显然是有话要说。
“拜师本该有六礼束脩,只是如今多有不便,红豆莲子等物无处可寻,肉干也只能换作我于林中打来的雉鸡,还望前辈不嫌弃。”
岑朝夕看着她,面上神情瞧不出喜怒。
“你要拜我为师?”
林箊神色坦诚:“前辈传我内功心法,日日为我掠阵护法,当得我以师礼相待。”
“我恶迹昭著、树敌无数,若与我师徒相称,便是同天下名门正派作对,往后少不了遭世人唾骂,你可想好了?”
女子洒然一笑,谈笑间竟颇有两分“五岳倒为轻”的少年侠气。
“人生于世,独行其道,九死亦不悔。”
“好一个九死不悔!”
岑朝夕念着她口中话语,凉薄的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笑意,走到桌椅旁坐了下来。
“既如此,那我便喝了你这杯拜师茶。”
林箊面露喜色,当即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伏身叩首三回,而后端过一旁备好的清茶奉上。
“请师父喝茶。”
岑朝夕接过她手中茶盏饮了一口,道:“你既拜我为师,那我便循师徒规矩与你说两句。”
“世人皆谓我杀戮无数,却不知其中真真假假、是非混淆,世家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安于我名下,便是断定了我即便知其究竟也不屑去解释辩白。我行我之道,便从未想过做那殿上神佛,纤尘不染,终此半生,唯守我心而已。”
“我并无师门,也没有道理。你只需记住,日后行走江湖,无论发生何事,但求不愧于人、不畏于天便是。”
林箊郑重听罢,长叩于地。
“是,徒弟谨记。”
*
时日渐过,气候愈发暖融,林箊二人从山中捡回来的那只幼狼长得极快,不过两月,身量便已大了一圈,后肢的伤口也已愈合如初,只是伤处的毛发还未长好。
楚月灵将切成块的鱼肉伴着剩余的小半兔肉喂给它,看它不多时便将碗中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笑着抚了抚它的头,方起身,便听身旁人道:“月灵,我瞧这幼狼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也该是时候将它放归山林了。”
听着她很有些冷酷无情的语气,楚月灵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这山狼不知为何与林箊一直不对付,就算她早已将身上血气洗净,每每靠近这幼狼时,还是会被龇牙咧嘴地吼叫一番。而偏偏这狼又极爱粘着楚月灵,日日她走到哪儿便跟到哪儿,活像一只护主的看门犬,时常守在卧房门内不叫林箊进入,总要楚月灵温声安抚一番才会不情不愿地让开道路,于是一人一狼便算是结下了梁子。
虽知道林箊是挟私报复,但她所说也不无道理,的确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楚月灵与林箊一同出了门,幼狼便颠颠地跟在她身旁,同她一起走到林外。她看着幽静的山林,蹲下身抚摸着山狼的毛发,柔声道:“回去罢,去找你的族人。”
幼狼并不知晓她在说什么,只是眨巴着眼亮晶晶地看着她,被摸得舒服了还倒下身来露出肚皮,一双蓝眸中满是期待与催促。
楚月灵面露无奈,索性站起身来转身往回走,而她走出没几步,便看到那个矮小的身影又啪嗒啪嗒地跟了上来,神色无忧无虑,好似只是出来郊游一趟。
她停下了脚步。
“此君。”
仿佛已经料到她要说什么,林箊皱起了眉,神情十分不乐意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