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仍慷慨激昂地握着麦克风，而陈妃宜细长的指甲捏着楚远熙的成绩单，闻言细细打量了下：“这次语文没太考好？”

“……嗯。”

犯了些粗心的低级错误，一下子扣了好多分，也是她这次名次不理想的本质原因。

其他科的错题也大多如此，不是不会，而是没做对。

“……”卷子也一块儿发给了家长，陈妃宜来回翻看了半天，笑着将这一沓纸放了下来，轻声对她说：

“我当时学文的，理化生已经忘光了，看不懂。”

她这一句话，把本来略显僵硬的气氛缓解了不少。

“你自我感觉整体怎么样？”陈妃宜又问。

“不太好。”楚远熙低头，“犯了些不该犯的错。”

陈妃宜再次笑笑没说话。

和其他复苏者不同，她的能力格外特殊，可以肆无忌惮地在人群面前使用，而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甚至根本没有人会发现。

毕竟，她只需稍稍动一动耳朵，便能听出身边人的心跳速度，呼吸频率，顺便观察到那些不易察觉的微表情。

譬如视线下移，譬如轻轻垂头，都代表了其内心的那些潜在否定。

她知道，楚远熙自己清楚这次考试失利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并非概率性的粗心，而是必然性的分心。

脑子里装的都是别的事，又怎么能考好。

不过她并没有直接道破这份心思，而是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地听年级主任讲话。

待到结束，又是晚上九点多，今天没有晚自习，所以楚远熙可以直接回家。

陈妃宜照例是开车来的，她穿的是高跟鞋，不太方便，因此上车之后，换了双备用的。

楚远熙坐在副驾，刚扣好安全带，便听身边人道：“远熙。”

“嗯？”她抬眸。

“说起来，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聊过天了。”陈妃宜含笑，看了看时间，还不算太晚，“你愿意跟我说两句吗？”

“当然。”

车子停在路边，陈妃宜将车窗略略摇下，让微凉的夜风轻轻吹入，拂起两人的碎发。

她启唇：“时间过得真快啊。”

不知不觉，夏天就已经过去了。

马上九月入秋，气温也不知何时偷偷悄然降了下来，就仿佛六七八月的酷暑里出过的汗，听到的知了叫声，还有，都只是一场梦。

“是啊。”楚远熙也看向窗外。

她看到了笔直的路灯，时不时有几只小虫子被光线吸引，挥着翅膀，萦绕不散。

“你十七了？十八了？”

“十七。”

陈妃宜恍然觉得自己老了，哑然失笑：“真好。”

她顿了顿，随即说：“远熙，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做什么？”

“嗯，想学的专业，想找的工作，小时候的理想，或者想做的事，都可以。”陈妃宜道，“是像那些复苏者一样留在TT，还是进入社会，找一份普通人的工作？”

楚远熙的目光依旧凝聚在那几只小虫子身上，看着它们扑棱扑棱的，一时失语。

她并不知道。

十六七岁确实是会奇思妙想，畅想以后的年纪，只是对未来的认知还很朦胧与局限，并不了解这个社会真正的模样，更不了解其他人。

陈妃宜继续说：“要是前者，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要是后者，你就要好好想想了，填报志愿、选专业这些都得花时间去决定。我相信你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也不希望安安总替你操心，对吧？”

“……嗯。”楚远熙点头，“我会的。”

只是现在暂时还不知道罢了。

不过下一秒，陈妃宜的话就像一根针，戳破了膨胀的气球表面，露出里面的内核。

“跟踪不是个好的行为。”

楚远熙抬眸，心中一惊：“什么？”

陈妃宜从包里拿出个保温杯，里头是泡好的枸杞茶，揭开盖子，便能看见它正往外冒着丝丝水汽。

“那天安安站在图书馆门口，并没有发现你们两个在对面的楼上咖啡厅。但是我刚巧开车路过，看见了。”

那时候正是帝都的下班高峰期，陈妃宜的车堵在路上，朝外望去，刚好看到窗边熟悉的女孩，正在瞪着眼睛向下看。

再往那个方向瞧去，就看见楚安缔孤零零的身影。

陈妃宜一想便通。

“……”楚远熙自己做的事，自然不会不承认，“是我，没错。”

她的手紧紧捏着校服袖子：“你要告诉楚安缔吗？”

陈妃宜讶然，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

“我只是想以年长你几岁的身份，和你聊两句，至于听不听得进去，全看你自己。”陈妃宜向后靠在座椅上，在手机上按了几下，随即，车载蓝牙音响里便传来了舒缓的钢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