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处不问+番外(65)
狱卒躬身道:“大人,陆一衡带到。”
车内传来大理司卿耿鹤祯的声音:“让他上车。”
我此时是有些不解了,移案也不需劳动大理司卿吧?
我上了车,耿鹤祯也不说话,我很自觉地坐在一旁。和耿鹤祯也是有一堂官司的交情,我有些了解他的行事作风,一言以蔽之,用最淡然的语气说最狠的话。
我这张嘴有点忍不住犯了老毛病,笑道:“大人虽拷了我双手,但敢与犯人同处一车,陆某也佩服至极。”
耿鹤祯眼都不抬:“你那些鬼点子,大可以试试。”
我哈哈大笑:“不愧是耿大人,大人可否透个底,我们这是去哪?”
“到了自然知道。”
他油盐不进,我也不自讨没趣,也学着他一般闭目养神起来。少顷,车被拦下,车外有人说:“令牌。”
我听得这是个把守森严的地方,出入还得对令牌。我心中忐忑,回顾了一下堂审的言语,觉得没有什么差错,这个案子本来就可大可小,怎么还会生波折?
马车又颠簸起行,不一会又被人拦下,撩开帘子检查,检查的人自个儿把窗外景色遮了个七七八八,我也不晓得身在何处,只是依稀瞅见一段红墙,而那墙也离得较远,墙后树木郁郁葱葱,墙前却什么都没有,好像是一个广场。
我心脏“咯噔”一声,难不成是法场?我罪不至死吧?!
检查的人冲耿鹤祯行了礼,放了行。车轮墩墩,心跳砰砰。
我从“临刑喊冤”想到“哑娘义劫法场”再到“腊月烈日”,越想越荒唐。
终于,车停了下来,我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深吸一口气跟着耿鹤祯下了车。
第33章 最难消受金銮恩
下了车, 我便愣住了。
朱墙金瓦,五凤楼高九丈,楼阙如飞, 又似神鸟下降, 飞扑逼人。我在故宫见过,这种形制一般用作宫城正门, 想来刚才是穿过皇城,如今到了宫城, 便不得乘车入内了。按说在皇城正门一般都有下马碑,那时候就得靠双腿这11路行走,想来我是托了耿鹤祯的福,到宫城门才下轿。
我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因为我清楚地记得,故宫宫城正门, 就叫做午门,那些“拖出午门斩首”的故事霎时充斥心头。
我试探道:“耿大人, 我们还进去吗?”
耿鹤祯睨了我一眼,没有答话,径直往前走去。我松了一口气, 也跟在他身后。
五凤楼前小内侍来迎耿鹤祯,说道:“耿大人, 圣上宣您去中裕殿。”
耿鹤祯客气道:“有劳赵公公带路。”
我不由多看了那小黄门几眼,能让耿鹤祯这么客气, 可见其年纪虽不大,却在皇帝面前是个红人。
那赵公公笑道:“大人客气了, 请。”
又穿过一个广场、一门,到了朝会的大广场, 再往北行,绕过太充殿,就到了四角攒尖的中裕殿,我暗暗想:这布置倒与故宫相似,只不过故宫外三殿叫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是了,皇权建筑都有驯化臣子、彰显权势之用,既然追求空间分割的心理暗示,设计相似也无可厚非。
我随他二人从御路旁的踏跺而上,赵公公报门道:“陛下,耿鹤祯耿大人求见。”
好么,待罪之身就没人权么,连我的名字都不提。
殿内一个年轻的声音道:“进来。”
赵公公帮推了门,耿鹤祯和我低头而进,我随耿鹤祯拜道:“卑职武选主事陆一衡参见陛下。”
皇帝道:“平身。富贵怎不为陆卿报门?”叫我陆卿,想来不是要问罪,还好还好。只是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赵富贵公公在门外跪地俯身:“奴婢知错。”
“下次不可。”皇帝道,“赐坐。”
我忙随耿鹤祯道:“谢陛下。”
我坐下之后,眼观鼻、鼻观心,实际上对皇帝长什么样子好奇死了。
只听皇帝问道:“朕听闻陆卿曾在堂上喊冤?”
耿鹤祯抢答:“回陛下,这等小事,怎好劳动陛下费神,微臣无能,回去立时彻查此事。”
“这是祝卿家事,朕本不该过问,实在是朕在宫中,都听得京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秉天府尹原卿也递了奏折,朕想这御前了结了也好,省得旁人说朕不体恤老臣。”
这话说得看似寡淡,实则诛心,先说祝公爷不该将家门不幸闹得满城皆知,又说经手的官员办事不力,还得他来擦屁股。涉案的原告、被告和法官都被骂了个遍。
耿鹤祯听明白了,立时俯地道:“臣知罪。”